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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不单行(3)



    男人往旁边吐了一口痰,眼神躲闪,用浓重的口音嘟囔一句“谁摸你啊瞧你长那个样”,不甘不愿地退后走了。

    我瞪着他滚远,刚一回头,一个民工急着去赶到站的公车,把大包往肩上一甩,直接抡在了我鼻子上。

    冲天酸气倒灌进我脑子里,眼冒金星什么都看不见,我捂着脸,晃荡着寻找一个能依扶的东西,终于踉跄几步抓到一根电线杆。

    缓过来的时候,已经满脸都是泪了,纯生理反应。

    不如死了算了。

    那股疲倦终于追上了我。

    我看到不远处,炸串摊旁的水果摊,削菠萝的摊主把刀放在一旁,在阳光下,使命召唤一般地,朝我亮了一道光。

    再次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我已经坐在细流河边上了。

    手里拿着一把锋刃大约十五厘米长的刀……我是怎么把它从水果摊顺过来的?

    王平平的身体构造太奇特了,大白天的,从历史课到火车站,毫无预兆断片两次。

    细流河散发着淡淡的臭味,两岸的垂柳栽得乱七八糟,枝条轻轻扫过我油腻的脸,痒痒的,已经有了衰败的气息。我把刀比在左手腕上,刀刃恰好贴着还没长好的粉色嫩肉。王平平第一次自杀毫无经验,伤口切得很浅,没有伤到肌腱,唯一做对了的只有把手放在热水里防止伤口凝血。

    当被阳光烤得发烫的刀面贴上肌肤时,我竟然感到了一丝快慰。是我的问题,还是王平平这具身体的问题?

    或许两者都有吧。

    如果活下来是为了守护张小漫到30岁渡劫,且不说这个去过台湾的张小漫是不是过去的我,就算我成功了,她活过30岁了——那我呢?也以王平平的身份继续活?

    细流河映出王平平被波涛分割的脸。

    谁要做王平平。

    我握紧了刀,再一次将它贴在了手腕上。水果摊的刀太利了,甫一接触,就切出一道浅浅的白痕,一秒钟后,血顺着那道白痕渗了上来。

    ……卧槽好疼啊!!!

    去你大爷的谁要死谁死!!!怎么这么疼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中午的网吧人满为患。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这是我两辈子第一次来网吧。

    小学初中时候都觉得这不是正经人来的地方,我爸妈自然也不允许。后来央视报道过一次严重的网吧火灾事件,具体是哪一年我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店主担心包夜的顾客们跑单,半夜下班离开的时候按照惯例把外面的铁栅栏给锁了,没想到午夜起火,打游戏的未成年们一个都没跑出来,活活憋死在了里面。

    自打那次事故之后,全城的网吧就开始停业整顿了,再开业之后,一律查验身份证,谢绝未成年人,我更没有机会去开眼界了。再说我又不打游戏,家里电脑足够用来看VCD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台阶下面的半地下室中人头攒动,烟雾缭绕,偶尔有几个光着膀子的男青年站起身抻懒腰,端着吃完的泡面扔进垃圾桶。我口袋里还剩下八块五毛钱——一块五用来买创可贴了。

    我也是没什么资格骂任何人傻逼了。

    先不说身份证的事,八块五能上网吗?我把目光移向门口的玻璃,红色胶布贴着大大的一行字“每小时十二”。

    “这么贵!”我忍不住嚎出来了,几乎忘记了就在几天前我还在酒吧开了一瓶七百多的麦卡伦。

    背后传来一片排山倒海的笑声。一群打扮得奇形怪状的青少年经过我身旁走进了网吧,腰上垂着的铁链子随着脚步声哗啦啦直响。他们和前台的小姑娘熟稔地打招呼,并没有押下什么身份证。

    于是我也装作常客一般跟着他们走进去,果不其然,我良家妇女的穿着让前台小姑娘一把拽住了:“你干嘛?登记!”

    “他们也没登记呀!”

    小姑娘顿了顿,眼睛一翻:“他们……他们身份证都押在这儿了,以前就押在这儿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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