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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载记·第二章(5)

  聪自去冬至是,遂不复受朝贺,军国之事一决于粲,唯发中旨杀生除授,王沈、 郭猗等意所欲皆从之。又立市于后庭,与宫人宴戏,或三日不醒。聪临上秋阁,诛 其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彧,尚书王琰、田歆,少府陈休,左卫卜崇,大司农 硃诞等,皆群阉所忌也。侍中卜干泣谏聪曰:“陛下方隆武宣之化,欲使幽谷无考 槃,奈何一旦先诛忠良,将何以垂之于后!昔秦爱三良而杀之,君子知其不霸。以 晋厉之无道,尸三卿之后,犹有不忍之心,陛下如何忽信左右爱憎之言,欲一日尸 七卿!诏尚在臣间,犹未宣露,乞垂昊天之泽,回雷霆之威。且陛下直欲诛之耳, 不露其罪名,何以示四海!此岂是帝王三讯之法邪!”因叩头流血。王沈叱干曰: “卜侍中欲距诏乎?”聪拂衣而入,免干为庶人。

  太宰刘易及大将军刘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王延等诣阙谏曰: “臣闻善人者,乾坤之纪,政教之本也。邪佞者,宇宙之螟螣,王化之蟊贼也。故 文王以多士基周,桓灵以群阉亡汉,国之兴亡,未有不由此也。自古明王之世,未 尝有宦者与政,武、元、安、顺岂足为故事乎!今王沈等乃处常伯之位,握生死与 夺于中,势倾海内,爱憎任之,矫弄诏旨,欺诬日月,内谄陛下,外佞相国,威权 之重,侔于人主矣。王公见之骇目,卿宰望尘下车,铨衡迫之,选举不复以实,士 以属举,政以贿成,多树奸徒,残毒忠善。知王琰等忠臣,必尽节于陛下,惧其奸 萌发露,陷之极刑。陛下不垂三察,猥加诛戮,怨感穹苍,痛入九泉,四海悲惋, 贤愚伤惧。沈等皆刀锯之余,背恩忘义之类,岂能如士人君子感恩展效,以答乾泽 也。陛下何故亲近之?何故贵任之?昔齐桓公任易牙而乱,孝怀委黄皓而灭,此皆 覆车于前,殷鉴不远。比年地震日蚀,雨血火灾,皆沈等之由。愿陛下割翦凶丑与 政之流,引尚书、御史朝省万机,相国与公卿五日一入,会议政事,使大臣得极其 言,忠臣得逞其意,则众灾自弭,和气呈祥。今遗晋未殄,巴蜀未宾,石勒潜有跨 赵魏之志,曹嶷密有王全齐之心,而复以沈等助乱大政,陛下心腹四支何处无患! 复诛巫咸,戮扁鹊,臣恐遂成桓侯膏肓之疾,后虽欲疗之,其如病何!请免沈等官, 付有司定罪。”聪以表示沈等,笑曰:“是儿等为元达所引,遂成痴也。”寝之。 沈等顿首泣曰:“臣等小人,过蒙陛下识拔,幸得备洒扫宫阁,而王公朝士疾臣等 如仇雠,又深恨陛下。愿收大造之恩,以臣等膏之鼎镬,皇朝上下自然雍穆矣。” 聪曰:“此等狂言恆然,卿复何足恨乎!”更以访粲,粲盛称沈等忠清,乃心王室。 聪大悦,封沈为列侯。太宰刘易诣阙,又上疏固谏。聪大怒,手坏其表,易遂忿恚 而死,元达哭之悲恸,曰:“人之云亡,邦国殄悴。吾既不复能言,安用此默默生 乎!”归而自杀。

  北地饥甚,人相食啖,羌酋大军须运粮以给麹昌,刘雅击败之。麹允与刘曜战 于磻石谷,王师败绩,允奔灵武。平阳大饥,流叛死亡十有五六。石勒遣石越率骑 二万,屯于并州,以怀抚叛者。聪使黄门侍郎乔诗让勒,勒不奉命,潜结曹嶷,规 为鼎峙之势。

  聪立上皇后樊氏,即张氏之侍婢也。时四后之外,佩皇后玺绶者七人,朝廷内 外无复纲纪,阿谀日进,货贿公行,军旅在外,饥疫相仍,后宫赏赐动至千万。刘 敷屡泣言之,聪不纳,怒曰:“尔欲得使汝公死乎?朝朝夕夕生来哭人!”敷忧忿 发病而死。

  河东大蝗,唯不食黍豆。靳准率部人收而埋之,哭声闻于十余里,后乃钻土飞 出,复食黍豆。平阳饥甚,司隶部人奔于冀州二十万户,石越招之故也。犬与豕交 于相国府门,又交于宫门,又交司隶、御史门。有豕着进贤冠,升聪坐。犬冠武冠, 带绶,与豕并升。俄而斗死殿上。宿卫莫有见其入者。而聪昏虐愈甚,无诫惧之心。 宴群臣于光极前殿,引见其太弟乂,容貌毁悴,鬓发苍然,涕泣陈谢。聪亦对之悲 恸,纵酒极欢,待之如初。

  刘曜陷长安外城,愍帝使侍中宋敞送笺于曜,帝肉袒牵羊,舆榇衔璧出降。及 至平阳,聪以帝为光禄大夫、怀安侯,使粲告于太庙,大赦境内,改年麟嘉。麹允 自杀。

  聪东宫四门无故自坏,后内史女人化为丈夫。时聪子约死,一指犹暖,遂不殡 殓。及苏,言见元海于不周山,经五日,遂复从至昆仑山,三日而复返于不周,见 诸王公卿将相死者悉在,宫室甚壮丽,号曰蒙珠离国。元海谓约曰:“东北有遮须 夷国,无主久,待汝父为之。汝父后三年当来,来后国中大乱相杀害,吾家死亡略 尽,但可永明辈十数人在耳。汝且还,后年当来,见汝不久。”约拜辞而归,道遇 一国曰猗尼渠余国,引约入宫,与约皮囊一枚,曰:“为吾遗汉皇帝。”约辞而归, 谓约曰:“刘郎后年来必见过,当以小女相妻。”约归,置皮囊于机上。俄而苏, 使左右机上取皮囊开之,有一方白玉,题文曰:“猗尼渠余国天王敬信遮须夷国天 王,岁在摄提,当相见也。”驰使呈聪,聪曰:“若审如此,吾不惧死也。”及聪 死,与此玉并葬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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