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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 六月(4)

    依约,我们大家到公立剧场去看劳动者的奖品授予式。剧场的装饰和三月十四
日那天一样。场中差不多都是劳动者的家属,音乐学校的男女生坐在池座里,他们
齐唱克里米亚战争的歌。他们唱得真好,唱毕,大家都起立拍手。随后,各受奖者
走到市长和知事面前,领受书籍、贮金折、文凭或是赏牌。“小石匠”傍着母亲坐
在池座角进,在那一方,坐着校长先生,我三年级时的先生的红发头露出在校长先
生后面。

    最初出场的是图画科的夜学生,里面有铁匠、雕刻师、石版师、木匠以及石匠。
其次是商业学校的学生,再其次是音乐学校的学生,其中有大批的姑娘和劳动者,
都穿着华美的衣裳,因被大家喝彩,都笑着。最后来的是夜间小学校的学生,那光
景真是好看,年龄不同,职业不同,衣服也各式各样。——有白发的老人,也有工
场的徒弟,也有蓄长头发的职工。年纪轻的毫不在意,老的却似乎有些难为情的样
子。群众虽拍手欢迎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笑的,谁都现着真诚热心的神情。

    受奖者的妻或子女大多坐在池座里观看。幼儿之中,有的一见到自己的父亲登
上舞台,就尽力大声叫唤,笑着招手。农夫过去了,担夫也过去了。我父亲所认识
的擦靴匠也登场到知事前来领文凭。其次来了一个巨人样的大人,好像是在什么时
候曾经见过的,原来就是那受过三等奖的周。石匠”的父亲。记得我去望“小石匠”
的病,上那房顶阁去的时候,他就站在病床旁。我回头去看坐在池座的“小石匠”,
见“小石匠”正双目炯炯地注视着父亲,装着兔脸来藏瞒他的欢喜呢。忽然间喝彩
声四起,急向舞台看时,见那小小的烟囱扫除人只洗净了面部,仍着了漆黑的工服
出场了。市长携住他的手,和他说话。烟囱扫除人之后,又有一个清道夫来领奖品。
这许多劳动者,一边为了自己一家人辛苦工作,再于工作以外用功求学,至于得到
奖品。真是难能可贵。我一想到此,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他们劳动了一日以后,
再分出必要的睡眠时间,使用那不曾用惯的头脑,用那粗笨的手指执笔,这是怎样
辛苦的事啊。

    接着又来了一个工场的徒弟。他一定是穿了他父亲的上衣来的,只要看他上台
受奖品时卷起了长长的袖口就可知道。大家都笑了起来,可是笑声终于立刻被喝彩
声埋没了,其次,来了一个秃头白须的老人。还有许多的炮兵,这里有曾经在我校
的夜学部的,此外还有税局的门房和警察,我校的门房也在其内。

    末了,夜校的学生又唱克里米亚战争歌。因为那歌声认真心流出,含着深情,
听众不喝彩,只是感动地静静退出。

    一霎时,街上充满了人。烟囱扫除者拿了领得的红色的书册站在剧场门口时,
绅士都集在他的周围和他说话。街上的人彼此互相招呼,劳动者、小孩、警察、先
生、我三年级时的先生和两个炮兵,从群众间出来。劳动者的妻抱了小孩,小孩用
小手拿着父亲的文凭矜夸地给群众看。

                           女先生之死  十七日

    当我们在公立剧场时,女先生死了。她是于访问我母亲的一周后下午二时逝世
的。昨天早晨,校长先生到我们教室里来告诉我们这事,说:

    “你们之中,凡曾受过先生的教育的,都应该知道。先生真是个好人,曾像爱
自己儿子般爱着学生。先生已不在了。她病得很久,为生活计,不能不劳动,终于
缩短了可以延续的生命。如果能暂时休息养病,应该可以多延几个月吧。可是她总
不肯抛离学生,星期六的傍晚,那是十七日这一天的事,说是将要不能再见学生了,
亲去诀别。好好地训诫学生,一一与他们接吻了哭着回去。这先生现在已不能再见
了,大家不要忘记先生啊。”

    在二年级时曾受过先生的教育的波来可西,把头俯在桌上哭泣起来了。

    昨天下午散学后,我们去送先生的葬。到了先生的寓所,见门口停着双马的枢
车,许多人都低声谈说等待着。我们的学校里,从校长起,所有的先生都到了。先
生以前曾任职过的别的学校,也都有先生来。先生所教过的幼小的学生,大抵都由
手执蜡烛的母亲带领着。别级学生到的也很多,有拿花环的,有拿著荷花束的。柜
车上已堆着许多花束,顶上放着大大的刺球花环,用黑文字记着:“五年级旧学生
敬呈女先生”。大花环下挂着的小花环,那都是小学生拿来的。群众之中有执了蜡
烛代主妇来送葬的佣妇,有两个执着火把的穿法衣的男仆,还有一个学生的父亲某
绅士,乘了饰着青绸的马车来。大家都集在门旁,女孩们拭着泪。

    我们静候了一会儿,棺出来了。小孩们见棺移入枢车就哭起来。其中有一个,
好像到这时才信先生真死了似的,放声大哭,号叫着不肯停止,人们谨领了他走开。

    行列徐徐出发,最前面是绿色装束的B会的姑娘们,其次是白装束饰青丝边的姑
娘们,再其次是僧侣,这后面是枢车,先生们,二年级的小学生,别的小学生,最
后是普通的送葬者。街上的人们从窗口门D张望,见了花环与小孩说:“是学校的先
生呢。”带领了小孩来的贵妇人们也哭着。

    到了寺院,棺从柩车移出,安放在中堂的大祭坛前面。女先生们把花环放在棺
上,小孩们把花覆满棺的周围。在相旁的人都点起蜡烛在薄暗的寺院中开始祈祷。
等僧侣一念出最后的“阿门”,就一齐把烛熄灭走出。女先生独自留在寺院里了!
可怜!那样亲切,那样勤劳,那样长久尽过职的先生!据说先生把书籍以及一切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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