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2)
时间:2022-11-09 作者:八月长安 点击:次
但岁月沉淀了每个人,他没有对我袒露太多的真实。 这样才更好玩呢。 我们说起家中老人沉迷电视购物。我爸买了好几套德国锅子,传说中水油一起下锅都不飞溅,以额头烫了个大包为结局;后来又开始买维生素C含量是国产十八倍的智利奇异果,两箱起卖,寄来就是坏的,营养素基本都靠大口呼吸腐烂气体来摄取……滕真则说起他爸爸退休后省吃俭穿,退休金第一笔买了一个十万块的红外线理疗桑拿房,第二笔买了号称年化收益率30%的骗子基金。 我瞬间觉得他可能是在炫富。同样是爹,他爹买东西十万起,我爹还在家里吃腐烂奇异果。 就此,说起那个群魔乱舞的90年代,我们做小孩的时候,同样闹着让家长给我们近视矫正仪、脊柱矫正带、根本练不好字的字帖、百分百纠错VCD,尤其我小小年纪居然迷上当地报纸的“瓷娃娃”美白胶囊广告,拼命攒钱偷偷买…… 我喜欢聊90年代。因为我还记得它。 幸好,当滕真把话题转入高中的时候,我终于真的醉了,靠在甲板的栏杆边。岸边璀璨的高低灯光,在眼中连成一条长长的珠链。万国老建筑群一字排开,直面鳞次栉比的新世纪开山怪,百年间残留的时间灰烬都被碾进黄浦江,游船在岁月里逆流而上。 人醉酒的时候往往睡不熟。我翻来覆去,中途到底还是被酒店的空调热醒了。 刚刚我做了一个很混沌的梦,和一个看不清脸的高中女生揪扯一只校服的袖子,咆哮着朝彼此撂狠话,声音太尖利,反倒一句也听不清。梦里的自我总是更无力一点,跑也跑不动,挥拳也软绵绵,但愤怒却是满满当当的。对面的女生倒是手脚干脆,扬胳膊就给了老子一耳光,我还没来得及还手,一蹬腿踏空了,直接醒了过来。 梦境随着意识清醒而急速退潮,但那种怒意,泼天的怒意,却迟迟不肯散去,气得我手都在抖。 我翻身下床去调温度,在忘记拉窗帘的落地玻璃上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窗外是凌晨三点终于有些黯淡睡意的城市,我的镜像悬浮在城市的半空中,捂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第一次觉得自己迷茫得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迷迷糊糊摁亮手机,被屏幕晃花了眼。他半小时前就发来微信,问我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给我带点早餐上去。 我趴在床上,下巴枕着靠垫,咧着嘴笑,小腿在空中乱晃,活像刚被投喂骨头的狗。 没打电话,是怕吵醒我;一大早就发微信,是一起床就念着我。滕真同学你表现得很好。 前一天晚上那么有分寸,微醇道别,什么都没发生,更是妙,妙在庄重。张小漫同学你更胜一筹,鼓掌鼓掌。我脑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手上没停,打字的按键声在房间里像精灵在踢踢踏踏。 “等我哦,我刷个牙,去餐厅找你。” 跳下床,猛地拉开纱帘,吐出一口浊气。 天空湛蓝如洗。 我快速洗了把脸,稍稍上了一点点遮瑕,白净的脸看上去像是全素颜,随便绾绾头发就跑下楼去。虽然没有化过妆好看,但卸下防备,才能更亲近,对不对? 张小漫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滕真带笑打量我,我装没看见,低眉顺眼喝着白粥。 “你还记得吗,昨天,我把你送到房门口,你醉了,一直拉着我不让我走。” 啊……哈? “你好像有话要说,憋了半天说不出来,倒把我给紧张坏了。” 我脸上的平静瞬间绷不住了。我是酒鬼,但平时非常控制,极少真的喝醉。 因为我讨厌断片。我自己的人生断片已经够多了。 “我……说什么了?” 滕真温柔地看了我很久,终于也绷不住了,眉毛眼睛都笑弯起来: “你很凶地跟我说,‘你怎么还不提醒我卸妆!’” 我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