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最激进的杜琪峰美学

　　5.5 仅仅是杜琪峰对自身的一次总结，也是实验，但确实是比华丽上班族更具体和直接的总结，但远不如华丽上班族好看。杜琪峰这次在运镜上更加追踪、幅度也更大，进一步对空间进行了使用。 一定程度上，这也是部情节上极度压缩集中的电影，类似于神探大战。但这并不是出色的集中，因为仅仅是对节奏和戏剧感进行整合压缩，对于情节处于完全放飞的态度。情节没有戏剧性之外的推动力，人物除了某种符号也没有准确的性格。仅仅为了紧张的情绪以及对空间的极度压缩，反而使三人行失去了所有而成为了空洞的集中表现。

　　与华丽上班族不同，华丽上班族对于空间是一种社会的集中压缩反映，而三人行是直接操纵空间。这次杜琪峰的风格其实最多出现在调度上，某种平行和垂直交叉的调度，直接表现出了某种空间的封闭性得到集中压缩的效果。并且这种调度大量进行了对道具的使用，直接破坏了空间的完整性，再次强化了空间的作用，空间的被破坏直接推动电影的进行，空间是《三人行》中最大的力量。杜琪峰从21世纪开始，他的空间似乎也更多的变成了一种构图，较多的人以极其精准的站位处于同一个空间，空间不仅被压缩，也成为了不可被冒犯的单方面绝对势力。再其次是一个极为精准的准确地点，也就是故事的发生地-医院。一个准确的地点本身就成为了一个极度压缩的空间，在如此压缩的地点让大量人群集中操纵空间来发展集中破坏空间的故事，杜琪峰这次做到了对空间的最为压缩的使用，所以说《三人行》是他的“空间美学”里最激进的一部，因为不仅如此压缩，而且除了压缩其他东西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某种类似于本能行为的存在。

　　提到实验性，杜琪峰这次实际上把医院变成了一个实验剧场，但和华丽上班族和狗镇不同。华丽上班族和狗镇是一个全面性的剧场，只不过呈现方式不同。而医院是一种局部的全景式剧场，非常类似于福柯的全景监狱。一个医院基本不可能把所有东西呈现在一个大厅之中，并且这个大厅是环绕于医务人员的工作台的，这不仅可以证明这是杜琪峰利用空间对角色、场景、情节的全方面集中压缩，这更是放大。医务人员的全景式监管反而是对权力的放大，这种放大会放大在场所有人的矛盾。所以杜琪峰这次的集中压缩在缩小之外，利用全景式场景扩大了它所有的戏剧性。杜琪峰又一个层面强化了空间的力量。

　　而我认为这次杜琪峰选择的主题不是对非理性的推崇，反而是对非理性的推崇。钟汉良进入医院对于出现在情节的安排上是非理性的出现，劫匪的出现也亦然。我认为林雪在杜琪峰的电影中的形象每一次都是对非理性的赞赏，在暗战里他是唯一一个能在最开始就怀疑的人，在黑社会中他舍身求义是最有特色的形象之一，在神探中他胆小怕事却是林家栋心里最具有人文特色的人格，在这次林雪更是终极事件的目睹者从而是观众特有的拯救者。所以林雪在以上每部电影的所作所为都是看不懂的莫名其妙，是影片味道的一个例外，是所有在智斗的角色中唯一的尊严。我们更可以发现一个事实，本片中故事所有的转折点都和病者的发病有关，更何况故事是发生在脑科部门，直接抽走了理性，直接表明了杜琪峰对理性的不需要。反而他稀罕的是什么，是眼前所发生这件事。杜琪峰认为人生的下一步应该只有福和劫，在剥离所有理性层面之后，几位主人公正如上面所说没有了性格而只有某种性格的符号，所以他们的行事是一种缘分导致的本能，三个人在智慧上周旋，眼前的每一件事都会导致福或者劫的出现，病人的死亡、劫匪的前来、匪徒的瘫痪，每一个抉择在杜琪峰看来这些事情的下一步都会有一个准确的关于福和劫的事实，所以这更是一个因果论的电影。更何况“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其实对于三人冲突的陌生化是一个非常机智的选择。古天乐与钟汉良直接对立，矛盾在他们的抉择上不断激化，赵薇站在后面意外地深化他们的矛盾，使情节不断高涨。三人的空间关系基本断裂更能够使这种意外是一种非理性、因果的结果，是一种对主题的强化，并且还能够陌生化空间使空间有了一种能够无声无息制造力量的作用。但赵薇的那个角色实在太烂了，只要是个观众都像学古天乐在她脸上来几巴掌，这导致观众产生严重的情绪化直接让陌生化消失了。

　　还有一个那个广为流传的长镜头，我十分怀疑杜琪峰是被劫持了才这么做，明明依靠剪辑而十分集中的电影突然用敞开式长镜头来进行集中，凭杜琪峰的正常思维不可能在这么集中的运镜和调度中用这么宽泛的做法，这个长镜头简直糟糕。但杜琪峰的确凭他大的努力依靠集中压缩稍微拯救了一下这个长镜头。

　　虽然说这片子是杜琪峰美学非常彻底的一次总结，但究竟是总结，总带有实验性。集中性之下是非常空洞的戏剧内核。杜琪峰只会一种实验（因为杜琪峰对于空间的美学确实太前卫了），而他不知道实验电影是什么，因为他只知道类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