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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列传·第四十三章(2)

  亮携其三弟怿、条、翼南奔温峤,峤素钦重亮,虽在奔败,犹欲推为都统。亮 固辞,乃与峤推陶侃为盟主。侃至寻阳,既有憾于亮,议者咸谓侃欲诛执政以谢天 下。亮甚惧,及见侃,引咎自责,风止可观。侃不觉释然,乃谓亮曰:“君侯修石 头以拟老子,今日反见求耶!”便谈宴终日。亮啖薤,因留白。侃问曰:“安用此 为?”亮云:“故可以种。”侃于是尤相称叹云:“非惟风流,兼有为政之实。”

  既至石头,亮遣督护王彰讨峻党张曜,反为所败。亮送节传以谢侃,侃答曰: “古人三败,君侯始二。当今事急,不宜数耳。”又曰:“朝政多门,用生国祸。 丧乱之来,岂独由峻也!”亮时以二千人守白石垒,峻步兵万余,四面来攻,众皆 震惧。亮激厉将士,并殊死战,峻军乃退,追斩数百级。

  峻平,帝幸温峤舟,亮得进见,稽颡鲠噎,诏群臣与亮俱升御坐。亮明日又泥 首谢罪,乞骸骨,欲阖门投窜山海。帝遣尚书、侍中手诏慰喻:“此社稷之难,非 舅之责也。”亮上疏曰:

  臣凡鄙小人,才不经世,阶缘戚属,累忝非服,叨窃弥重,谤议弥兴。皇家多 难,未敢告退,遂随牒展转,便烦显任。先帝不豫,臣参侍医药,登遐顾命,又豫 闻后事,岂云德授,盖以亲也。臣知其不可,而不敢逃命,实以田夫之交犹有寄托, 况君臣之义,道贯自然,哀悲眷恋,不敢违距。且先帝谬顾,情同布衣,既今恩重 命轻,遂感遇忘身。加以陛下初在谅闇,先后亲览万机,宣通外内,臣当其地,是 以激节驱驰,不敢依违。虽知无补,志以死报。而才下位高,知进忘退,乘宠骄盈, 渐不自觉。进不能抚宁外内,退不能推贤宗长,遂使四海侧心,谤议沸腾。

  祖约、苏峻不堪其愤,纵肆凶逆,事由臣发。社稷倾覆,宗庙虚废,先后以忧 逼登遐,陛下旰食逾年,四海哀惶,肝脑涂地,臣之招也,臣之罪也。朝廷寸斩之, 屠戮之,不足以谢祖宗七庙之灵;臣灰身灭族,不足以塞四海之责。臣负国家,其 罪莫大,实天所不覆,地所不载。陛下矜而不诛,有司纵而不戮。自古及今,岂有 不忠不孝如臣之甚!不能伏剑北阙,偷存视息,虽生之日,亦犹死之年,朝廷复何 理齿臣于人次,臣亦何颜自次于人理!

  臣欲自投草泽,思愆之心也,而明诏谓之独善其身。圣旨不垂矜察,所以重其 罪也。愿陛下览先朝谬授之失,虽垂宽宥,全其首领,犹宜弃之,任其自存自没, 则天下粗知劝戒之纲矣。

  疏奏,诏曰:

  省告恳恻,执以感叹,诚是仁舅处物宗之责,理亦尽矣。若大义既不开塞,舅 所执理胜,何必区区其相易夺!

  贼峻奸逆,书契所未有也。是天地所不容,人神所不宥。今年不反,明年当反, 愚智所见也。舅与诸公勃然而召,正是不忍见无礼于君者也。论情与义,何得谓之 不忠乎!若以己总率征讨,事至败丧,有司宜明直绳,以肃国体,诚则然矣。且舅 遂上告方伯,席卷来下,舅躬贯甲胄,贼峻枭悬。大事既平,天下开泰,衍得反正, 社稷乂安,宗庙有奉,岂非舅二三方伯忘身陈力之勋邪!方当策勋行赏,岂复议既 往之咎乎!

  且天下大弊,死者万计,而与桀寇对岸。舅且当上奉先帝顾托之旨,弘济艰难, 使衍冲人永有凭赖,则天下幸甚。

  亮欲遁逃山海,自暨阳东出。诏有司录夺舟船。亮乃求外镇自效,出为持节、 都督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平西将军、假节、豫州刺史,领宣城内史。亮遂 受命,镇芜湖。

  顷之,后将军郭默据湓口以叛,亮表求亲征,于是以本官加征讨都督,率将军 路永、毛宝、赵胤、匡术、刘仕等步骑二万,会太尉陶侃俱讨破之。亮还芜湖,不 受爵赏。侃移书曰:“夫赏罚黜陟,国之大信,窃怪矫然,独为君子。”亮曰: “元帅指捴,武臣效命,亮何功之有!”遂苦辞不受。进号镇西将军,又固让。初, 以诛王敦功,封永昌县公。亮比陈让,疏数十上,至是许之。陶侃薨,迁亮都督江、 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领江、荆、豫三州刺史,进号征西将军、开府仪 同三司、假节。亮固让开府,乃迁镇武昌。

  时王导辅政,主幼时艰,务存大纲,不拘细目,委任赵胤、贾宁等诸将,并不 奉法,大臣患之。陶侃尝欲起兵废导,而郗鉴不从,乃止。至是,亮又欲率众黜导, 又以谘鉴,而鉴又不许。亮与鉴笺曰:

  昔于芜湖反覆谓彼罪虽重,而时弊国危,且令方岳道胜,亦足有所镇压,故共 隐忍,解释陶公。自兹迄今,曾无悛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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