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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亚(5)

她该像老鼠一样悄悄离开,却不知怎地留了下来。“大人,”她开口问,“您离开赫伦堡时会带上我吗?”

他转头凝视她,那眼神好像是突然发现晚餐在跟他说话。“我准你问话了吗,娜娜?”

“没有,大人。”她垂下眼。

“那你就不该问,对不对?”

“不该,大人。”

他似乎有些兴致。“念你是初犯,我就回答一次,下不为例。我回北方的时候,打算把赫伦堡交给瓦格大人。你和他一起留下。”

“但我不——”

他打断她,“我没有被仆人质问的习惯,娜娜,要我把你的舌头拔出来吗?”

她知道这种事对他而言,就跟别人打狗一样稀松平常。“不,大人。”

“那就把嘴巴闭上。”

“是,大人。”

“去吧,我原谅你这次无礼。”

艾莉亚离开了,但没有回去睡觉,她走出焚王塔,踏入黑暗的庭院,门口的卫兵点头道:“闻到了吧?暴风雨要来了。”阵阵朔风吹过,插在城墙上那些头颅旁的火炬急速摇曳。去神木林途中,经过号哭塔,她曾在那儿生活,生活在对威斯的恐惧中。赫伦堡陷落后,佛雷家将它占用,她听见一扇窗户内传来许多愤怒的话音,一群人在同时叫嚣,讨论争吵。艾尔玛独坐在门外台阶上。

“怎么回事?”艾莉亚问,他的脸颊闪着泪花。

“我的公主,”他抽泣着,“伊尼斯说我们蒙羞了。父亲大人从孪河城派来一只鸟,要我跟别人结婚,否则就去做修士。”

就为一个笨公主,她心想,有什么好哭的。“我弟弟可能死了呢,”她向他吐露。

艾尔玛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谁在乎女仆的弟弟呀。”

听他这么说,很难不去揍他。“你的公主去死吧!”她大声道,然后趁他抓她之前飞身跑掉。她跑进神木林,在原处找到扫帚剑,提着它来到心树前跪下。红叶沙沙作响,红眼洞穿内心,这是远古诸神的眼睛。“诸神啊,请告诉我该怎么做,”她祈求。良久,一片寂静,惟有风声、水声和枝叶的婆娑。接着,从遥远的地方,从神木林之外,从闹鬼的塔楼之外,从赫伦堡巨大的石墙之外,从世界的某处,传来一声孤寂而悠长的狼嚎。艾莉亚起了鸡皮疙瘩,片刻之间头晕目眩。然后,她朦朦胧胧听见父亲的声音,“当大雪降下,冷风吹起,独行狼死,群聚狼生,”他说。

“可我找不到伴,”她轻声对鱼梁木说。布兰和瑞肯死了,珊莎在兰尼斯特家手中,琼恩去了长城。“我甚至都不是自己,我成了娜娜。”

“你是临冬城的艾莉亚,北境的女儿。你答应过我会变得坚强,别忘了,你体内流着奔狼之血。”

“奔狼之血。”艾莉亚记起来。“我说过,我会变得跟罗柏一样坚强。”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双手举起扫帚棍,往膝盖上一磕。它响亮地断裂,碎片被她扔掉。我是冰原狼,不需要木牙。

当天晚上,她躺在狭窄的稻草床上等待明月升起,一边聆听生者与死人的低语争辩。这是她现在惟一相信的声音。她耳中不但有自己的呼吸,也有狼群的嗥叫,它们已经成群。它们比我在神木林里听到时更接近了,她心想,它们在呼唤我。

最后,她从被子底下溜出来,摸索着套上外衣,光脚走下楼梯。卢斯·波顿是个谨慎的人,焚王塔门口日夜有人把守,她不得不从地窖的窄窗溜出去。庭院寂静无声,巨大的城堡陷入鬼影憧憧的迷梦,惟有寒风在头顶的号哭塔尖啸。

她发现铁匠房炉火已熄,门也关闭上闩,于是像上次一样翻窗进去。詹德利跟另外两个铁匠学徒睡在一起。她在阁楼上蜷伏良久,等待眼睛适应黑暗,确定他就是边上那个。她用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捏了他一把。他立刻睁眼,一定没睡熟。“求求你,”她轻声道,一边把手从他的嘴上移开,指指外面。

片刻之间,她以为他不明白,但他随后从被子底下溜出来,光着身子穿过房间,套上一件松垮的粗布上衣,跟在她后面爬下阁楼。熟睡的人们没有动静。“你又要干什么?”詹德利压低声音恼怒地问。

“我要一把剑。”

“我给你说过一百遍,黑拇指把所有刀剑都锁起来了。水蛭大人叫你来拿?”

“我自己要。用你的锤子把锁砸开。”

“他们会砍断我的手,”他咕哝道,“或者更糟。”

“跟我一起逃就不会了。”

“逃?他们会杀了你。”

“留下来更糟。波顿大人亲口告诉我,要把赫伦堡交给血戏班。”

詹德利把盖在眼睛上的黑发拨开,“那又怎样?”

她勇敢地直视他,“一旦瓦格·赫特当上城主,会把全城仆人的脚都砍掉以防他们逃跑。铁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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