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第六章)(5)
时间:2022-10-20 作者:奥尔罕·帕慕克 点击:次
每逢星期一他都要特别穿着打扮一番,到演员们、从前的政治家们以及其他头面人物常去的地方参加社交活动,那只是男人们的天地,女土们只能稍微开一点儿门挥挥手帕而已。科齐扬的一位朋友甚至在这里每周做一次世界大事的政治评述,那人名叫雅罗乌舍克,曾任驻玻利维亚领事和一个什么新闻评论员。这个星期一的傍晚,他又在刮脸,其实一大早就已经刮过脸了。然后染头发、摘下压头发的网帽、擦粉、擦皮鞋、挑选领带。他容光焕发、笑容满面,还在洗澡间高歌他的“亲爱的玛尔达……啊!亲爱的玛尔达……”唱得深情满怀,可却走了调。有一回,我去他们家的时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幸,科齐扬先生摊开双臂躺在沙发椅上,眼睛发直:米拉达在抽泣……原来是她忘了买红菜头,因为晚上要吃熏肉末,而熏肉末少了红菜头就很难吃。 米拉达只得跑到赫拉夫尼街去买,可是商店这时已经关门。等她哭着回来时,科齐扬又在翻老账说是他把她从泥坑里救出来的。米拉达哭着对他说,让他呆在她屁眼儿里亲嘴去。科齐扬先生气坏了,于是躺下了。我来的时候,他嗓音微弱地对我说,他老婆让他呆在她屁眼儿里亲嘴去,而不是按照捷克说法钻进屁眼儿里,竟然让他、玫瑰园里的朗斯基伯爵的私生子呆在她的屁跟儿里亲嘴……我喜欢米拉达,因为我们常爱在一起玩一种这样的游戏,即先说出一个捷克语词,然后找出其相对的布尔诺方言。比如说;午饭、卷心白菜、钱包、财迷、说谎、面板、星星、风筝…… 等等的布尔诺语都有另外一种说法。又比如:我们到布尔纳河去游泳的河,也不叫河。还有姐妹、花束、警察、王国、秃顶……等等的布尔诺方言都有另外一种说法。我丈夫一来,我们便可以这样说一个捷克语词,对上一个布尔诺方言地玩上好几个钟点。我丈夫和米拉达会的一般多。我丈夫总是提着罐子到巴特里去打啤酒,有时走得更远,一直到海员酒店或者哈英卡酒店,他说那里的酒最好。那时候我丈夫大声说着他的梦想,说他的未来是仅出版他终日梦想的一本书,等有朝一日这本书一问世,他就要穿上他那套婚礼服,跟我一块儿走到布拉格的民族大街上去,傍晚去瓦茨拉夫大街,那里的橱窗里将会陈列着他的书,上面还印着他的名字,我们则假装只是在慢步布拉格,每个书店橱窗里将会陈列出那给我丈夫带来荣耀的第一本书,因为这本书将是最棒的。结婚后那段时间我常见我丈夫作深思状一本正经地练签字,就象人门在报纸边沿、节目单上,在吃饭喝酒的账单最后一页上故意写着横七竖八、十分潦草、让人看不懂的那种签名,我丈夫就在这种毫不掩饰的片刻里练习着签字。半年之后他把他的姓练得定型了,然后拖出一长道与他的名的第一个字母连接起来。于是在所有报纸、甚至在杂志的边边角角上我老能看到他最后确定下来的签字,娴熟的签字。我不得不承认这是那种只在银行支票上才有的签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