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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班岗

  1.事发突然

  俗话说,行行出状元,火车司机赵建波就是这样的角色,他四十多岁,凭一手绝活,在局机务系统小有名气。最近,段里要调赵建波到技术室当教员,他答应了,不过提了个要求,那就是趁还没上任的当儿,让他再跑趟车,站好最后一班岗。

最后一班岗

  这天中午,赵建波在家闲着没事,抓了把棉丝细心擦开了一把工具钳。这把钳可不寻常,是国外产的电力机车专用工具钳,非常少见。正擦着,手机响了,是车间吴主任亲自打来的叫班电话:“赵师傅,叫班啦,1237次货运列车,19点45分发车!”

  放下手机,赵建波有些感慨,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跑车了,嘿,巧了,竟然又是1237次。一转念,他又觉得这或许是吴主任特意安排的。因为这趟车属于临时性质,几乎逢站必停,而且逢车必让,连个准点都没。晃晃悠悠的,倒不必像其他车次那样风急火燎地赶趟儿。这也好,能把自个儿跑了半辈子的这段铁路再细细走一遍,以后好有个回味儿。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赵建波收拾好工具包,提着拉杆箱往机务段走去。他家离段不远,十来分钟的路,转眼就到。进段到了值班楼前,就见吴主任迎了出来。

  两人正寒暄着,就听附近传来嬉闹声,是两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一个是与赵建波搭档的小王,另一个叫刘天祥,以前是赵建波的徒弟。

  这两小子是校友,毕业后一块儿进的机务段,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不,刚见面,又嘻嘻哈哈闹开了。其实刘天祥也在上班,是打非常备,也就是躺在隔壁的待班楼里睡大觉,养精蓄锐,以备发生意外紧急情况时,能够随叫随到、随时出发。这小子这会儿睡足了,出来透个气,手里举着瓶香水,喷得小王落荒而逃。

  赵建波的眼毒是机务段有名的,机务段搞招聘时常请他去当考官,经他手招进来的年轻人,后劲儿明显比其他人足。像小王和刘天祥,这才几年,已跑够了安全公里数,而且最近都考上了司机。尤其刘天祥,好钻研业务,跑车之余,不是在技术室查资料,就是在安全室翻档案,俨然成了半个土专家,大有接赵建波衣钵之势。

  吴主任笑着问赵建波,啥时可以让这两个年轻人单独开车,赵建波犹豫了:“再磨磨吧,早早放了单,也不见得好。”

  正说着,小王走了过来,打过招呼后,吴主任随手把酒精监测仪递了过去,小王满不在乎地一吹,酒精仪顿时发出了刺耳的啸叫声。

  赵建波一愣,吴主任已一脚踹了过去:“好小子!千开会万强调,你还敢出乘前喝酒,你这是要砸自己的饭碗啊!”

  小王一脸委屈,说是昨天黄牛铺镇庙会,他赶去看了场马戏,吃烧烤时喝了一瓶啤酒……

  吴主任已没耐心听下去了,他铁青着脸吩咐旁边的值班员:“该同志涉嫌出乘前饮酒,现在停职,待查清缘由后再做处理!另外车不能误,叫非常备!”

  2. 同床异梦

  不多时,刘天祥精神抖擞地来到值班室替换了小王,担任了本次列车的副司机。

  办完手续,吴主任亲自陪他们来到整备场接车。

  整备司机把一辆机车开了过来,赵建波又一惊:“6G车?”这是当年从法国阿尔斯通公司进口的电力机车,现在,国产车早顶了上来,这类车也就慢慢淘汰了。不过,段里还保留着一辆担任整备任务,也就是发挥点余热罢了。

  赵建波的最后一班岗,正是因为用了这6G车,才让刘天祥做出了断然的决定。

  因为人手紧,从昨夜零时起,刘天祥就一直待在待班楼内打非常备,二十四小时待命。

  今天一大早,刘天祥得知了赵建波这最后一趟的车次与机车型号,他突然打了个激灵,一个似乎预谋已久的奇怪念头油然而生。他思量再三,借去餐厅打饭之机,拿出了手机:“爹,有件事您可千万得帮忙!”

  然后,刘天祥又在半道拦住了小王,让他配合自己作了个弊:他们假装打闹,其实他喷的香水里含有酒精,会引起酒精仪的反应。他处心积虑,就是想与赵建波搭这趟班,好一解他压在心头多年的疑团。

  列车缓缓驶出了车场,要说这趟车可真是慢,开开停停的,净给别的车让道了,眼瞅着夜幕降临,望着窗外的山山水水,赵建波忍不住了:“人在山中就是仙啊,天祥,你看两旁的青山绿水,我呀,是真舍不得啊!不过别说,吴主任也真是照顾我,现在机车司机室里又是黑匣子又是录音笔摄像头的,咱这老车上啥都没有,他是想让我这最后一趟跑得轻松随意些。”

  刘天祥暗自冷笑:正是车上啥监控都没有,我才好下手呢。

  突然,刘天祥“腾”地跳了起来,嚷道:“不好,道上好像有东西,减速停车!”

  赵建波不敢怠慢,赶紧减速。

  过了一会儿,在机车大灯的照耀下,赵建波才看清前方轨道的小桥梁上,有两个影子正在对峙,竟然是一人一熊。

  这一带野物多,前些年,还有火车撞死豹子的事儿呢。列车越逼越近,赵建波连连鸣笛,想吓跑狗熊救人。狗熊被惊得一怔,那人趁机一闪身跑下了铁道,熊却被激怒了,狂叫着站立起来,对着火车挥舞起了巨掌,只听“咣”的一声,也不知撞上没有,列车停了下来。

  赵建波和刘天祥趴在窗口往下瞧,只见紧急刹车引起的烟尘中,那熊像是被撞昏了,仰面朝天躺在轨道旁边的地上直喘气。不远处,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脑门上有道暗疤。他奔过来抓着司机室的门把手,直喊救命……

  3.师徒之间

  那人上了车,定了定神,才说自己是附近镇上的民工,今儿个活完得早,吃了晚饭没事瞎转悠,在铁道边遛食儿,不想就碰上了这家伙:“要不是您二位,我就没命了。”

  人好办,熊呢?

  估摸着没什么大问题,仨人小心翼翼地下了车。那老头胆大,蹲在熊身边,不时好奇地摸摸它。

  赵建波远远围着熊兜了一圈,犯了难。眼看那家伙被撞得不轻,丢这不管吧,保不齐它待会儿醒来一肚子邪火,万一遇上了走夜的巡道工或其他什么人,可就危险了;管吧,怎么管?这可是国家保护动物,打死了犯法。

  “要不这么着吧,孩子哭了给他娘,”刘天祥有了主意,“咱们把它抬上车,送到前面的青石庙车站,让站上处理,不就两不担责了?”

  正说着,车上的电台响了,是青石庙车站值班员打来的,他催促1237次快走,还说8次特快就要到啦!

  8次特快旅客列车可是这条线上的头牌,自出道来,在这条线上遇神杀神、遇魔斩魔,横着呢,要把它的点给砸了,路局问责下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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