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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班岗(3)

  赵建波应了一声,刚打开车门,就被丁师傅一脚踹了下去:“小兔崽子,记住咱俩这次教训吧!”

  赵建波鼻青脸肿地爬起来一看,两边是草木葱茏,又是夜色朦胧,想找到钳子比大海捞针还难。那棵树倒不远,只是隔了条深沟,根本没法逾越,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师傅让他下车寻钳子,其实都是谎言,为的就是让他下车,安全脱险。

  赵建波呆立原地,望着远去的列车,列车越滑越快,车轮与钢轨磨擦出一溜的火星。列车如一条呼啸的铁龙,冲进了青石庙车站,向短短几十米的避难线撞去。避难线的另一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见列车如下饺子一般,一节一节地掉进悬崖,赵建波仰天狂号:“师傅啊……”

  几分钟后,8次特快轻快地通过了车站,车窗内灯火通明,笑声依稀……

  5.来者不善

  听赵建波说完往事,刘天祥暗暗擦了擦眼角,转身走进了机械间,去进行例行的走廊巡视,查看车内机器的运转情况。

  赵建波扫了一眼刘天祥的背影,内心也泛起了涟漪。

  这些年来,赵建波一直在想,丁师傅所说的教训是什么呢?那就是好摆弄工具的人,都有一种天生的好奇和自负,只有把他们的这种棱角磨平了,才是个合格的火车司机。丁师傅和他没意识到这点,才酿成了恶果。为吸取这个教训,他才迟迟不让刘天祥和小王单独开车,是想再磨磨他们啊!

  不多一会儿,刘天祥巡视回来,却见赵建波正在司机台上乱摸:“咦,钳子呢,我记得上车后放在左手边了啊!”刘天祥干笑了两声:“呵呵,您别急,我还有一把。”

  赵建波满腹狐疑地接过一看,一怔:这把钳因年代久远保养不善,钳齿脱落,已报废了,但钳体上刻的字仍清晰无比:“赠给丁国臣大车”。赵建波惊诧不已:“这、这是丁师傅当年用过的那把,究竟怎么回事?”

  刘天祥表情复杂:“我爹就是丁国臣。”

  丁师傅出事时,刘天祥还不到十岁,起先大伙儿都瞒着他,但这么大的事满世界都是风雨,隔天小天祥就闻得了风声,知道父亲被就近埋在了青石庙车站的后山上,小孩子的犟劲一上来,他抹了把泪,就要去寻父。

  这天,趁大人不注意,刘天祥一人坐火车来到了青石庙。下车后已是傍晚,他沿小路,没头苍蝇似的向后山闯,三两下就迷了路,正急得要哭,就听附近树林一阵枝摇草动,走过来一个庞然大物,竟然是头黑熊。

  列车坠崖后,救援队、调查组来了不少,又是埋锅野炊又是啃干粮,虽说忙了一天半晌后撤了,但丢下的食物残渣味儿,把这头饥肠辘辘的黑熊从老林中引了出来。

  眼见黑熊狂性大发,吼叫着向小天祥扑来,千钧一发之际,旁边冲出个人来,一石头打在了黑熊的脑门上,拽起小天祥就跑,总算脱险了。

  那人要说也是内行,是个马戏班主,叫刘全喜。最近车皮紧,他的戏班在青石庙车站等着装车起运,已经好几天了。前天他的脑门受了伤,今儿个他从附近镇上换药回来,想抄近道,远远见一个小男孩在林中乱闯,不放心便赶了过来,正好救了他。

  天祥妈闻讯连夜赶来,少不得对刘班主千恩万谢,这以后两人就有了往来,都是天涯苦命人,接触多了,相互就有了好感。到丁师傅过了周年,天祥妈就带天祥改嫁给了老刘,跟他回了安徽原籍,天祥也随了继父的姓。没几年,天祥妈因病去世,父子俩就相依为命了。

  后来,刘天祥考上了大学,收拾行李时,从旮旯角里翻出了这把钳。应聘时,他是看到赵师傅有意放置的那把钳眼熟,好奇之下才拿来细看的。当然,他从小在铁路边长大,也打心眼里愿意接父亲的班。

  不过,从小家里发生的种种变故,使刘天祥养成了内向的性格。上班后,他从不跟人提及家事,一头扎进了学习当中。借学习之机,他接触到了许多尘封的旧档案,其中就有父亲当年的这桩事故案例。

  这时,刘天祥望着赵建波,面色冷冷地说:“我越想越不对,当时列车已失控,我爹能让你下车,他为什么不下车呢,没必要同归于尽吧?档案上还说,我爹遗体被发现时,嘴里咬着两根红色导线,这又是为什么?关键是,那是我爹跑的最后一趟车,随后局里就要调他去安监大队任职。为什么偏偏跟你搭班就出了事,你却安然无恙?我今天特意拿了这把钳子,是想替我爹问个清楚、讨个公道。”

  赵建波明白了,刘天祥今天是来者不善啊!他想了想,说:“丁师傅不跳车,是忠于职守,而且,他凭自己精湛的业务能力,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可惜太迟了。技术室研讨过了,弄断那两根红色导线,就能造成蓄电池瞬间放电,烧毁车上所有的电器设备……”

  当时车上的情形,可以用半死不活来形容。说它活着,人无法操纵;说它死了吧,它还硬挺着,就是不给你刹车。丁师傅弄断那两根红色导线,为的就是让所有电器被烧毁,相当于断了气,这样就能自动刹车了。

  刘天祥一阵冷笑:“问题是你惹的祸,为什么偏偏死的是我爹?我今天和你搭这个班,就是想搞清这个!”

  赵建波感觉自己的心越跳越快,他暗叫不好,极力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天祥,冷静点。我还一肚子疑团呢,那把钳子,明明掉在道上,怎么又到了你手里呢?”

  刘天祥一激灵,对啊,自个儿只当它是母亲收藏的父亲遗物,怎么没想到这茬呢?

  6.起死回生

  两人正各怀心思,走廊的门开了,那个斗熊的小老头满脸愧色地跨了进来:“你们说的话,我在后面都听到了。”

  这老头就是刘全喜,出事那天,他因戏班迟迟不能装车而心烦,便顺着铁轨散心,顺手在路边拾了个道钉,见有列火车过来,就把道钉放在铁轨上,想让火车轧扁了,他再打磨打磨,好做把剃刀。没想到那玩意把火车震了一下,车一跳,不仅把赵建波叉在车窗棱上的工具钳震飞了,酿成了滔天大祸,也把刘全喜砸了个头破血流。

  刘全喜痛心疾首地说:“我脑门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后来遇见天祥妈,他只说钳子是铁路边捡的,天祥妈还当是冥冥之中的某种缘分,把它收藏了起来。

  再后来,刘天祥对生父之死产生了怀疑,惦记着这事,暗中一直对赵建波耿耿于怀。今儿一早,得知赵建波机班的出乘计划后,他觉得是天赐良机。恰巧刘全喜的马戏班正在黄牛铺庙会上演出,狂喜之下,他拨通了手机,央求继父同他共设了这个局。

  于是,刘全喜在预定地点假装与熊搏斗逼停了列车,趁着混乱,他藏在了后司机室走廊里,跟赵建波玩开了躲猫猫。刚才,刘天祥借巡视之机,把偷拿的钳子交给了刘全喜,让他待会儿掐着点把那根轴拧下来。约摸完活后,正赶上列车上坡减速,刘全喜就可以带着熊神不知鬼不觉地跳车而去,事后就是赵建波有所怀疑,也只能猜想是黑熊挣脱了捆绑,无意中打开司机室门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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