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列传·第十九章(5)
时间:2022-10-04 作者:房玄龄 点击:次
敦既诛害忠贤,而称疾不朝,将还武昌。鲲喻敦曰:“公大存社稷,建不世之 勋,然天下之心实有未达。若能朝天子,使君臣释然,万物之心于是乃服。杖众望 以顺群情,尽冲退以奉主上,如斯则勋侔一匡,名垂千载矣。”敦曰:“君能保无 变乎?”对曰:“鲲近日入觐,主上侧席,迟得见公,宫省穆然,必无虞矣。公若 入朝,鲲请侍从。”敦勃然曰:“正复杀君等数百人,亦复何损于时!”竟不朝而 去。是时朝望被害,皆为其忧。而鲲推理安常,时进正言。敦既不能用,内亦不悦。 军还,使之郡,涖政清肃,百姓爱之。寻卒官,时年四十三。敦死后,追赠太常, 谥曰康。子尚嗣,别有传。 胡毋辅之,字彦国,泰山奉高人也。高祖班,汉执金吾。父原,练习兵马,山 涛称其才堪边任,举为太尉长史,终河南令。辅之少擅高名,有知人之鉴。性嗜酒, 任纵不拘小节。与王澄、王敦、庾敳俱为太尉王衍所昵,号曰四友。澄尝与人书曰: “彦国吐佳言如锯木屑,霏霏不绝,诚为后进领袖也。” 辟别驾、太尉掾,并不就。以家贫,求试守繁昌令,始节酒自厉,甚有能名。 迁尚书郎。豫讨齐王冏,赐爵阴平男。累转司徒左长史。复求外出,为建武将军、 乐安太守。与郡人光逸昼夜酣饮,不视郡事。成都王颖为太弟,召为中庶子,遂与 谢鲲、王澄、阮修、王尼、毕卓俱为放达。 尝过河南门下饮,河南驺王子博箕坐其傍,辅之叱使取火。子博曰:“我卒也, 惟不乏吾事则已,安复为人使!”辅之因就与语,叹曰:“吾不及也!”荐之河南 尹乐广,广召见,甚悦之,擢为功曹。其甄拔人物若此。 东海王越闻辅之名,引为从事中郎,复补振威将军、陈留太守。王弥经其郡, 辅之不能讨,坐免官。寻除宁远将军、扬州刺史,不之职,越复以为右司马、本州 大中正。越薨,避乱渡江,元帝以为安东将军谘议祭酒,迁扬武将军、湘州刺史、 假节。到州未几卒,时年四十九。子谦之。 谦之字子光。才学不及父,而傲纵过之。至酣醉,常呼其父字,辅之亦不以介 意,谈者以为狂。辅之正酣饮,谦之规而厉声曰:“彦国年老,不得为尔!将令我 尻背东壁。”辅之欢笑,呼入与共饮。其所为如此。年未三十卒。 毕卓字茂世,新蔡鲖阳人也。父谌,中书郎。卓少希放达,为胡毋辅之所知。 太兴末,为吏部郎,常饮酒废职。比舍郎酿熟,卓因醉夜至其瓮间盗饮之,为掌酒 者所缚,明旦视之,乃毕吏部也,遽释其缚。卓遂引主人宴于瓮侧,致醉而去。卓 尝谓人曰:“得酒满数百斛船,四时甘味置两头,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 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及过江,为温峤平南长史,卒官。 王尼,字孝孙,城阳人也,或云河内人。本兵家子,寓居洛阳,卓荦不羁。初 为护军府军士,胡毋辅之与琅邪王澄、北地傅畅、中山刘舆、颍川荀邃、河东裴遐 迭属河南功曹甄述及洛阳令曹摅请解之。摅等以制旨所及,不敢。辅之等赍羊酒诣 护军门,门吏疏名呈护军,护军叹曰:“诸名士持羊酒来,将有以也。”尼时以给 府养马,辅之等入,遂坐马厩下,与尼炙羊饮酒,醉饱而去,竟不见护军。护军大 惊,即与尼长假,因免为兵。东嬴公腾辟为车骑府舍人,不就。时尚书何绥奢侈过 度,尼谓人曰:“绥居乱世,矜豪乃尔,将死不久。”人曰:“伯蔚闻言,必相危 害。”尼曰:“伯蔚比闻我语,已死矣。”未几,绥果为东海王越所杀。初入洛, 尼诣越不拜。越问其故,尼曰:“公无宰相之能,是以不拜。”因数之,言甚切。 又云:“公负尼物。”越大惊曰:“宁有是也?”尼曰:“昔楚人亡布,谓令尹盗 之。今尼屋舍资财,悉为公军人所略,尼今饥冻,是亦明公之负也。”越大笑,即 赐绢五十匹。诸贵人闻,竞往饷之。洛阳陷,避乱江夏。时王登为荆州刺史,遇之 甚厚。尼早丧妇,止有一子。无居宅,惟畜露车,有牛一头,每行,辄使子御之, 暮则共宿车上。常叹曰:“沧海横流,处处不安也。”俄而澄卒,荆土饥荒,尼不 得食,乃杀牛坏车,煮肉啖之。既尽,父子俱饿死。 羊曼,字祖延,太傅祜兄孙也。父暨,阳平太守。曼少知名,本州礼命,太傅 辟,皆不就。避难渡江,元帝以为镇东参军,转丞相主簿,委以机密。历黄门侍郎、 尚书吏部郎、晋陵太守,以公事免。曼任达穨纵,好饮酒。温峤、庾亮、阮放、桓 彝同志友善,并为中兴名士。时州里称陈留阮放为宏伯,高平郗鉴为方伯,泰山胡 毋辅之为达伯,济阴卞壶为裁伯,陈留蔡谟为朗伯,阮孚为诞伯,高平刘绥为委伯, 而曼为濌伯,凡八人,号兖州八伯,盖拟古之八隽也。 王敦既与朝廷乖贰,羁录朝士,曼为右长史。曼知敦不臣,终日酣醉,讽议而 已。敦以其士望,厚加礼遇,不委以事,故得不涉其难。敦败,代阮孚为丹阳尹。 时朝士过江初拜官,相饰供馔。曼拜丹阳,客来早者得佳设,日宴则渐罄,不复及 精,随客早晚而不问贵贱。有羊固拜临海太守,竟日皆美,虽晚至者犹获盛馔。论 者以固之丰腆,乃不如曼之真率。 苏峻作乱,加前将军,率文武守云龙门。王师不振,或劝曼避峻。曼曰:“朝 廷破败,吾安所求生?”勒众不动,为峻所害,年五十五。峻平,追赠太常。子贲 嗣,少知名,尚明帝女南郡悼公主,除秘书郎,早卒。弟聃。 聃字彭祖。少不经学,时论皆鄙其凡庸。先是,兖州有八伯之号,其后更有四 伯。大鸿胪陈留江泉以能食为谷伯,豫章太守史畴以大肥为笨伯,散骑郎高平张嶷 以狡妄为猾伯,而聃以狼戾为琐伯,盖拟古之四凶。 聃初辟元帝丞相府,累迁庐陵太守。刚克粗暴,恃国戚,纵恣尤甚,睚眦之嫌 辄加刑杀。疑郡人简良等为贼,杀二百余人,诛及婴孩,所髡锁复百余。庾亮执之, 归于京都。有司奏聃罪当死,以景献皇后是其祖姑,应八议。成帝诏曰:“此事古 今所无,何八议之有!犹未忍肆之市朝,其赐命狱所。”兄子贲尚公主,自表求解 婚。诏曰:“罪不相及,古今之令典也。聃虽极法,于贲何有!其特不听离婚。” 琅邪太妃山氏,聃之甥也,入殿叩头请命。王导又启:“聃罪不容恕,宜极重法。 山太妃忧戚成疾,陛下罔极之恩,宜蒙生全之宥。”于是诏下曰:“太妃惟此一舅, 发言摧咽,乃至吐血,情虑深重。朕往丁荼毒,受太妃抚育之恩,同于慈亲。若不 堪难忍之痛,以致顿弊,朕亦何颜以寄。今便原聃生命,以慰太妃渭阳之思。”于 是除名。顷之,遇疾,恆见简良等为祟,旬日而死。 光逸,字孟祖,乐安人也。初为博昌小吏,县令使逸送客,冒寒举体冻湿,还 遇令不在,逸解衣炙之,入令被中卧。令还,大怒,将加严罚。逸曰:“家贫衣单, 沾湿无可代。若不暂温,势必冻死,奈何惜一被而杀一人乎!君子仁爱,必不尔也, 故寝而不疑。”令奇而释之。后为门亭长,迎新令至京师。胡毋辅之与荀邃共诣令 家,望见逸,谓邃曰:“彼似奇才。”便呼上车,与谈良久,果俊器。令怪客不入, 吏白与光逸语。令大怒,除逸名,斥遣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