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斯麦尔佳科夫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晤面(2)
时间:2022-10-03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次
伊凡打了个哆嗦。他想起阿辽沙来。 “我知道,不是我……”他喃喃地说。 “您——知——道么?”斯麦尔佳科夫又接口说。 伊凡跳起身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你全说出来,你这毒蛇!全说出来!” 斯麦尔佳科夫一点也不惧怕。他只是用疯狂的仇恨目光紧紧盯着伊凡: “要说,就是您杀死的。”他愤恨地低声说。 伊凡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颓然坐到椅子上。他恨恨地苦笑了一下。 “你还是指那天所说的事?上次所说的事么?” “上一次您在我面前就全都明白了,现在您也是明白的。” “我只明白你是疯子。” “一个人怎么会这么不怕-嗦?我们干吗要面对面地坐着,互相捉迷藏,演滑稽戏呢?您是不是还想把一切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当面推给我?是您杀死的,您就是主犯,我只不过是您的走卒。我做了您的忠实的李查德,是依照您的话做了这件事的。” “‘做了’?那么难道真是你杀的?”伊凡觉得一阵浑身冰冷。 他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溃了,他浑身哆哆嗦嗦地打着寒战。这下斯麦尔佳科夫倒望着他奇怪起来:大概是伊凡那毫不做作的张惶失措,终于使他吃惊了。 “难道您果真一点不知道么?”他不信任地嘟囔说,强笑着直望着他的眼睛。 伊凡一直瞪着他,他的舌头好象被拔掉了。 万卡上了彼得堡, 我不能再等他了。 那支歌忽然在他脑子里回响。 “你知道么:我怕你是一个梦,你是坐在我的面前的一个幻影。”他喃喃地说。 “这儿什么幻影也没有,只有你我两个,此外还有一位第三个。这第三个人,他现在显然就在我们两人中间。” “他是谁?谁在这里?第三个人是谁?”伊凡-费多罗维奇惊惶地问道,环视着四周,眼睛匆促地向四个角落里搜寻什么人。 “第三个人就是上帝,天神,它现在就在我们身边,不过不必找他,您找不到的。” “你说是你杀的,那是撒谎!”伊凡疯狂地喊了起来。“你不是疯了,就是拿我开心,象上次一样!” 斯麦尔佳科夫仍象刚才那样,一点也不慌张,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看。他怎么也无法消除他的不信任,他总以为伊凡“全都知道”,只是装腔作势,要“当着他的面,把一切推到他一个人身上”。 “您等一等。”他终于用微弱的声音说,忽然从桌子下面抽出左腿,把裤腿往上捋起。他的脚上穿着高腰白袜和拖鞋。斯麦尔佳科夫不慌不忙地摘下吊袜带,手指深深地伸进袜筒里去。伊凡-费多罗维奇望着他,忽然全身颤抖,感到一阵剧烈的恐怖。 “疯子!”他大喊一声,迅速地从座位上跳起,往后倒退,背撞在墙上,全身紧张地挺得笔直,就象粘牢在墙上似的。他怀着疯狂的恐怖,瞪着斯麦尔佳科夫。斯麦尔佳科夫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惊慌,继续在袜子里面搜寻,似乎竭力想用手指在里面抓住什么东西,把它拉出来,最后终于抓住,开始往外拉。伊凡-费多罗维奇看见那是一些纸,或是一叠纸。斯麦尔佳科夫把它们拉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不是么!”他轻声说。 “什么?”伊凡颤抖着问。 “请你瞧瞧吧。”斯麦尔佳科夫还是轻声地说。 伊凡走近桌旁,拿起那一叠东西,动手打开来,但是忽然把手一缩,好象是碰到了一条憎恶可怕的毒蛇。 “您的手指不住哆嗦,抽筋似的。”斯麦尔佳科夫说,自己不慌不忙地打开纸包,原来纸包里面是三叠一百卢布的、花花绿绿的钞票。 “全在这里,三千卢布,您用不着点,收下来吧。”他用头向钞票扬一扬,请伊凡收下。伊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白得象一张纸。 “你掏袜筒的时候……把我吓住了。……”他说了一句,古怪地笑了笑。 “难道说,难道说你始终不知道么?”斯麦尔佳科夫又问。 “不,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德米特里。唉,哥哥呀,哥哥!”他突然两手捧住了自己的头。“你对我说:是你一个人杀的么?哥哥不在内?还是和哥哥一起干的?” “只是同您在一起,同你在一起杀的,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是清白无辜的。” “好的,好的……关于我以后再说。为什么我老是哆嗦……话都说不出来。” “当时您多勇敢,您说:‘什么都可以做’,但是现在竟吓成这样!”斯麦尔佳科夫诧异地嘟囔说。“你要不要喝点柠檬水?我就叫他们拿来。它很能振作精神的。不过这些东西得先遮盖一下。” 他又点头指指那一叠钞票。他想站起来朝门外喊玛丽亚-孔德拉奇耶芙娜,让她弄一点柠檬水进来,但先想找点什么东西盖住钱不让她看见,他先掏出手帕来,但因为它实在太脏,就只好拿起桌上唯一的那本黄皮书,——就是伊凡走进来时看到的那本书,——压在钞票上面。这本书的名称是《圣父伊萨克-西林语录》。伊凡-费多罗维奇下意识地读了一下这个书名。 “我不要喝柠檬水。”他说。“关于我以后再说。你坐下来说说:你是怎么做这件事情的?你全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