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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不是你!(2)



    “好象十六岁还没有到,却已经要献身给人家了!”他轻蔑地说,继续沿着大街走去。

    “献身给人家是什么意思?”阿辽沙惊诧地说。

    “自然就象那些淫荡的女人献出肉体一样。”

    “你怎么啦,伊凡,你怎么啦?”阿辽沙苦恼而又激烈地辩护起来。“她还是孩子,你是在侮辱一个孩子!她有病,她病得很重,她也许也要发疯了。……我不能不把她的信转交给你,……甚至还想听听您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好救救她。”

    “我没什么话要告诉你。就算她是一个孩子,我也不能做她的保姆。你不要作声,阿历克赛。别再谈这件事了。我甚至想都不愿去想它。”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

    “她现在要整夜祈祷圣母,求她指示明天在法庭上该怎么办才好了。”他忽然又尖酸而恼恨地开口说。

    “你……你说的是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么?”

    “是的。不知她究竟是米卡的救星呢,还是灾星?她现在要为这个去祈祷,求上天给她启示了。您瞧,她自己还不知道,还没有拿定主意。也把我当作保姆,希望我哄哄她!”

    “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是爱你的,哥哥。”阿辽沙很难过地说。

    “也许。不过我对她并不感兴趣。”

    “她很痛苦。为什么你对她说出……有时你说出……那类使她抱希望的话呢?”阿辽沙用有点畏怯的责备口气继续说。“我知道是你给她这种希望的。请你原谅我这样说。”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能随自己的意思做,我不能立刻决裂,对她直说出来啊!”伊凡气恼地说,“必须等一等,等到对这凶手的判决下来以后。假如我现在和她决裂,她为了对我报复,明天就会在法庭上毁了这个坏蛋的,因为她恨他,并且明白自己恨他。这些事全是虚伪,虚伪又虚伪!现在呢,只要我还没有和她决裂,她还抱着指望,就不会害这个坏蛋,因为她知道我多么想把他从灾难里救出来。就不知这可恶的判决什么时候才能下来呀!”

    “凶手”和“坏蛋”这类话使得阿辽沙的心里十分刺痛。

    “可她有什么手段能毁了米卡哥哥呢?”他问,一面沉思着伊凡所说的话,“她能供出什么话来,可以直接毁了米卡呢?”

    “你还不知道这个。她的手里有一个凭据,是米卡亲笔写的,象数学公式那么清楚地证明是他杀死了费多尔-巴夫洛维奇。”

    “这是不可能的!”阿辽沙叫道。

    “怎么不可能?我自己读到的。”

    “这样的平据是不可能有的!”阿辽沙激烈地重复说。“不可能有的,因为凶手不是他。不是他杀死父亲,不是他。”

    伊凡-费多罗维奇突然站住。

    “那么照您看来,谁是凶手呢?”他用显然是冷冰冰的口气问,在这问话里甚至含有一种傲慢的声调。

    “你自己知道是谁。”阿辽沙低声而深沉地说。

    “谁?你讲的是关于那个羊癫疯的白痴的神话,是不是?讲的是斯麦尔佳科夫是不是?”

    阿辽沙突然感到浑身发抖。

    “你自己知道是谁。”他喘着气,无力地迸出这句话来。

    “谁?谁?”伊凡突然失掉了一切自制,几乎是凶蛮地喊了起来。

    “我只知道一点,”阿辽沙还是近乎耳语似的说,“杀死父亲的不是你。”

    “‘不是你’!‘不是你’是什么意思?”伊凡愣住了。

    “不是你杀死父亲,不是你。”阿辽沙坚定地重复着。

    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光景。

    “我自己也知道不是我,你说的是什么胡话?”伊凡黯然地强笑了一下。他似乎两眼紧盯着阿辽沙。两人又在一盏街灯下站住了。

    “不,伊凡,你有好几次自己对自己说,凶手是你。”

    “我什么时候说的?……我在莫斯科。……我什么时候说的?”伊凡完全不知所措地喃喃说。

    “你已经对自己说了许多次,在这可怕的两个月里你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阿辽沙仍然轻声而明确地说,但他说时好象是不由自主的,仿佛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是服从着某一种不可抗拒的命令。“你责备自己,并且自行承认凶手就是你自己。其实杀人的不是你,你弄错了,凶手不是你。你听见我的话了么,不是你!上帝让我来对你说这句话的。”

    两人全沉默了。这沉默整整继续了长长的一分钟。两人站在那里,彼此直望着对方的眼睛。两人的脸色全是惨白的。伊凡忽然浑身颤抖,紧紧抓住了阿辽沙的肩膀。

    “你到我那儿去过!”他咬着牙低声说,“夜里他来的时候,你也在我那里。……你照直说出来吧,……你看见他了么,看见了么?”

    “你说的是谁?……说的是米卡么?”阿辽沙困惑不解地问。

    “不是他,跟这坏蛋有屁关系!”伊凡疯狂地喊着。“难道你知道他到我那里来么?你怎么知道的,你说吧。”

    “他是谁?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阿辽沙吃惊地嘟囔说。

    “不,你知道的,……要不然你怎么能……你不会不知道的。……”

    但是忽然他似乎控制住了自己。他站在那里,好象有所思索。一个奇怪的苦笑把他的嘴唇都扭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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