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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破月来 空劳魂梦绕 钟声梵贝 惊见剑光寒(5)



  俄马登走后,法王沉着面色,冷冷说道:“我真不知道,土司怎么用这样鬼鬼祟祟的人做大涅巴,一派鬼话。”芝娜吃了一惊,圣母问道:“活佛瞧出什么来了?”法王道:“他练过几年红教的外功,那是真的;练功不当,脑后会发痛,那也是真的;不过我试出他这痛是装出来的,若然真是练功不当所生疼痛,刚才我那一捏,他立刻要吐出瘀黑的毒血。”圣母奇道:“他为什么要胡言乱语?”法王道:“是呀,我也不知道。芝娜,你是不是有千载的沉香木?用沉香木煎水三服,可治脑痛,这倒也是真的。”芝娜道:“我这表哥自小患有脑病,有点疯癫,不过不常发作,有时一两年发一次,今晚说不定刚是他发了失心疯了。”

  芝娜又道:“千载沉香木我家中以前倒是有的。后来我父亲故世,沉香木就放在棺中殉葬,我表兄却不知道。”千载沉香木放在棺中,可令尸体历久而不腐烂,西藏的富贵人家也确乎有这个风俗,法王相信芝娜,竟然不再追究,哪知道芝娜说的也是一派鬼话。

  这晚芝娜一夜无眠,心中不住的想,俄马登说这番“鬼话”是什么用意?芝娜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想了许久,忽然恍然大悟,心道:“是了,他翘起大拇指,一定是暗示土司,土司不是这里的首屈一指的人物么?也许土司也练有红教的外功,迅什主司穿有护身甲,周身刀枪不入,就是脑下三寸之处是他的命门。”越想越有道理,暗暗感激俄马登对自己的“指点”又想道:“陈天宇老是说他好狡,想不到他倒是真心实意地想助我复仇。”想起了陈天宇,心中一阵心酸,心知今晚惊鸿一瞥,以后便是生离死别,相见无由了,胡思乱想,不觉天明,圣母进来道:“芝娜,你还不快去打扮,正午时分,咱们便该到圣庙去举行开光大典了。”芝娜柔肠寸断,一边打扮,一边仍在痴痴地想道:“天宇他不知会不会来?啊,我是多么渴望最后再见他一面;却又多么为他担忧害怕,但愿他不要到这是非之场。”心中百般矛盾,难以自解,终于向着室中的佛像,跑了下去,喃喃祈祷道:“天宇呀,但愿我佛慈悲,给你保佑,令你心中安静,今日千万不要到喇嘛寺来。”

  这个时候,陈天宇也正是肝肠寸断。唐经天昨晚陪他回去之后,就一直劝他今日不要到喇嘛寺去看开光大典。这时两人还在辩论。陈天宇道:“你去不去?”唐经天道:“我去,你留在家中。”陈天宇道:“为什么你可以去,我不能去?”唐经天道:“我去是想去碰一个人。你呀,你明明知道芝娜已做了圣女,你还去做什么?”陈天宇道:“就因为我知道芝娜已做了圣女,我才想去再见她一面。要不然我才没有心情去看这什么开光大典。”唐经天道:“昨晚要不是咱们跑得快,已然闹出大事。今天的开光大典,非同小可,达赖班禅的使者,萨迦的上司,僧峪官员全都要到场观礼,你心绪不宁,若然这一去闹出事情,试问你将如何收拾?”陈天宇道:“我混在人堆之中,只是远远的看她一面,怎会闹出事来?”唐经天摇摇头笑道:“这个我可不敢担保,昨晚要不是你发声叫喊,也不会惊动法王。”陈天宇赌气道:“我发誓不说一句话,要不然你索性点了我的哑穴,这总可以了吧?”唐经天笑道:“你既如此固执,说不得我只好再陪你一次了。咱们换过一套普通的衣裳去吧。”

  萨迦的白教喇嘛寺庙仿照拉萨黄教的布达拉宫形式,修建在噶尔那山上,布达拉宫有十三层,它比不上布达拉宫,但也有七层,高二十余丈,金鳌画栋,红墙白石,倚山踞岭,气概庞大,在十余里外,远远就可望见。唐经天与陈天宇二人,换了萨迪居民的一般服装,混在后面进香礼拜的一群善男信女中,随着人流,缓缓进入山谷,将近中午时分,才挤到了喇喇宫下面的山径,但见在蓝天白云之下,喇嘛宫上十几只圆锥金顶闪耀着绚烂的色彩,宫殿里回荡着悠悠的钟鼓声。有一队披着绎色袈裟的喇嘛背负经匣,作为前导,沿着大青石铺的人行路,缓缓登上宫殿,十二座大门都已开放,缕缕檀香从里面飘出来,这气氛有说不出的庄严肃穆。前来进香礼拜的善男信女千千万万,并无半点嘈声杂响。

  唐、陈二人随着人流穿过林立的廊柱,两廊都饰有壁画,其中有一幅《八思巴朝觐忽必烈去蒙古》的壁画尤其画得精彩绝伦,这画写八思巴去朝见忽必烈,左面画一群士兵官员簇拥八思巴的轿子,前面有蒙古官员来迎接,更前面有一个硕大无朋的蒙古帐幕,帐幕后有人烧火等候八思已的到来。画上还有成群的骆驼、骡马犁牛之类在草地上吃草,草地上还有一个穿着尼泊尔贵族妇女服饰的少女,这少女美艳绝伦,面貌竟然有几分相似冰川天女,因为人流行进极慢,唐经天百无聊敕,自然而然的创览两旁的壁画,初时不过抱着消磨时间的心情,看到这幅壁画,不禁吃了一惊,心道:“西藏边鄙之地,哪里来的这等画家高手、画中只有这一个少女,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样肖似冰川天女?”看陈天宇时,陈天宇却是目不斜视,掂着脚跟,只是凝望前面,好像他的芝娜就会忽然在前面出现,怕走了眼似的。其实前面是拥挤的人群,什么也看不见。唐经天暗叹陈天宇的痴心,但转念一想,自己也何尝不是如此?不禁哑然失笑。

  好容易挤到了大殿的前面,唐、陈二人挤到前面的石阶站立,只见这座大殿有四个大飞檐,上缀人面鸟身的金像,下系铃锋,雕搂得极其精细,大殿内有两座金制的“喇嘛灵塔”塔上遍缀珠寒缨培,镶着各色玉石、珍珠、玛瑞、翡翠雕成的花朵,端的是富丽庄严,唐经天心中叹道:“只这座喇嘛宫就不知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陈大字却在石阶上定了神,忽听得钟鼓齐鸣,一队白教喇嘛披着白色的法衣鱼贯而出,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白教法王,左右两旁是四大弟子,转瞬就走到两座“灵塔”之间站定。

  接着出来的是达赖班掸的使者,各率领四个大僧侣,和白教法王并肩各站在一个灵塔的旁边,他们是白教法王最尊贵的宾客。再后出来的是萨迦土司,带着四大涅巴,俄马登也在其中,面上挂着狡绘的笑容,却又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气,垂首立在土司身后。看这样子,要就是法王还没有将昨晚之事告诉上司,要就是土司曲予优容,根本没有责罚。

  陈天宇一心盼望芝娜,圣女却迟迟未出;唐经天则四面注注视,心中不住地在想:“金世遗会不会来呢?”但前后左右,人头密密麻麻,即算金世遗混在其中,唐经天也认他不出。

  只见法王缓缓挥手,开声说道:“本教离开西藏,屈指过了多年,今日仗佛祖慈悲,得以重回故土,又得达赖班掸两位活佛,大力支持,赐以萨迦,宏宣佛法,但愿以后干戈永宁,我佛荫庇,永享太平。”要知白教自从在明代崇侦十六年问被黄教逐出西藏之后,百余年来,曾有过不少的纠纷,兵戎相见亦有十数次之多,而今两教和睦,西藏人虽然已是很少白教教徒,亦是衷心喜悦,听得法王此番说话,欢声雷动。唐经天心中想道:“若然真能从此永息争端,费了这么多的人力建这座喇嘛庙也还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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