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与他和衣而卧
时间:2008-10-02 作者:春来秋往_sisi 点击:次
〖一〗 放手，虽然是一种幸福，可是，我在梦里，却常常与他和衣而卧，不由自主地。 他叫楚天。我们认识五年了。认识他时，我大学毕业，分至他的部门实习。那时，他和他妻子正闹离婚，因为他的公司倒闭了。我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我的上司，积极向上、乐观幽默、细心体贴，和我一样住着这个繁荣都市的单身公寓楼。 我从未想过我与楚天之间会有任何的爱情故事，因为我觉得我与他之间，恍若两条永远的平行线，不会有任何的交点。与之交谈中，我知道他的年龄仅为三十，而他消瘦的身材和朴素的着装一起，使他有四十岁男子的果敢沧桑。 那时我正恋爱，我的笨拙总是遭来男友的指指点点，他仅有二十五岁，却似有四十岁男子的聪明智慧：“你昨天怎么能那样和我家人说话……你昨天为何在我家不帮我妈妈做事？”每每此时，我的心头总有乌云拂过。 终于，我们提起了分手。虽然这是我暗自期待的结果，可面对这份隔膜的爱情，我却难以自禁地伤心。分手那天，负气地和他通完最后一个电话后，我怆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楚天也在加班，忙完手边的工作后，端着咖啡，绕过我的椅子，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后，他静静地看着我。我的眼泪和悲伤如他杯中的咖啡般，由他的关注中弥漫开来，我抽泣起来。他轻轻点了点我的桌子，说：“珊珊，你先回家吧。”我放好手中的材料，想急速地站起来，转身便走。可是，脚软软地，我踉跄地扶了桌子。眼前火星四溅。他清了清嗓子，关切地对我道：“珊珊，不要紧吧？”我强作欢笑，冲他摇头。他想了想道：“那这样吧，现在快十点了，我送你回家吧。” 一路上，我们沉默不语。快至楼下时，他看了看我，对我轻轻道：“以后对自己好点。”我抬头看他时，他的背影已于灯光下变得斑斓起来。心，顿时一阵温暖。第一次，我觉得他的声音是如此地亲切，他沧桑的微笑和他眸中闪烁的关爱一起变成一粒种子，悄悄地钻进我冰冷的心里，我想，只要给它温度、给它养分，它便如麦子般长出嫩绿的芽来……。 以后的日子里他如兄长般对我呵护备至。每当那时，我的心总是柔软得似要化开，我想起了我过逝的父亲，以及坐在他膝盖上撒娇的我的幸福童年。那年五一，单位按排我俩值班。他调了两杯咖啡，我们并膝而坐。他开始对我说起他的故事。他说他毕业工作便惨遭失败，意欲创业，却被骗数十万元，最后还被控拘留半月之久。面对这数十万元的债务，妻子提出了离婚……。那天他依旧着那件朴素的灰色夹克，疲倦地笑看着我。蜷缩的心似叶子又舒展开来，麦芽遇春风渐次拔节……。我想站起来，走过去，抱着他，拂去他脸上的疲惫，给他一点点安慰……。我心里虽这样想着，身体却仍然安定地坐在转椅里，低头将咖啡慢慢喝完。 〖二〗 我们一直默契小心翼翼的相处着。直至某天我们一起加班晚了，他送我回家。行至楼下时，空中忽然下起了大雨。他问我家里有没有伞。我说没有，这是我租来的房子，我来这里工作后，天便总是晴着，用不上伞。他迟疑道，那怎么办呢？我说，干脆去我屋里坐坐吧，等雨停了再走。不过，我屋里的老鼠特别大，有猫那般大，你可不要害怕。他看了看我，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你胆这样大，竟然敢拿鼠来吓我……。 那晚的雨好大，他没有走。我们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没有语言的交流，却有心灵的沟通。我想我们都知道彼此心里的想法和感觉，也知道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东西需要言说和表达。那晚，禁不住白天工作的疲惫，我们和衣而卧。他轻轻握住我手的刹那，我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楚天拍着我的肩，在我耳边轻轻道：“丫头，别怕，有我……。”我和泪梦去，在他的怀里，梦很甜美。 那晚以后，我们默契依旧，相守着心灵的美好，心灵变得亮丽而喜悦。 他的妻子一直带着他们的女儿在另一座城市生活，直至现在也是如此。05年的冬天他把他的妻子和女儿接到了我们所在的城市。也许是想对他们的爱情作最后的努力吧，我想。我满心欢喜地支持他修补他们的婚姻，我想若是我爱他，只会默默注视他、祝福他，让他和他的幸福向着美好的方向去。我帮他们找房子、买生活用具。等他将她们接来的时候，我悄然去了异地。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用时间和忙碌来淡忘这一切。可是，行为总是与目的相违背。一个月后，我悲哀地发现，尽管我的白天很忙很累，可是我的夜晚却变得很长很慢。整个夜晚，对着漫天闪亮的星星，思念变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我和我的心在其中煎熬冲突，我喘不过气来，我流泪满面…… 〖三〗 05年底他说他要考研，我决定和他一起去，哪怕是陪他三天也好。过了这三天我就忘了他，重新开始我阳光幸福的生活。我想，有些缘分只要轻轻一松手，便如云雾般散了。可是，它真的曾经绽放如花朵，那么动人、那么地动人。我想，如果能静静陪它少许，便作永远的分手，那么，回忆起来，我仍可以欢喜地告诉自己它曾芬芳过我的呼吸我的青春我的梦。我们去了北京。在那里度过了我们美好的三天。 许多事情会打乱你的思绪。令你猝不及防、五腑俱焚、慌乱无主。春节过后，我惊讶地发现我怀孕了。心如坠海底，是不可想像的冷。我茫然地看着公交车一辆辆地由身边驶过，我不知道自己该是回去，还是立于原地。我想要我和我的爱情立于原地，如花朵，永远那般美丽。我想，我只是个爱赏花的孩子，却不小心弄得花瓣凋零满地。而遍地的花瓣如血般浸满我的心痛和我的眼泪。这并非我想要的结果，也非他想要的结果……痛苦了很久以后，我决定独自去医院将孩子打掉。一个人的医院，冰冷坚硬。我没有告诉他，是因为我不想让他有一丝为难的表情，更不想从他嘴里蹦出将孩子打掉的话语，我宁愿一个人去承受这错爱的苦痛。从医院回来的公交车里，我告诉他我怀孕了。话筒里传来他久久的沉默和轻轻的叹息声，尔后我听他大声地对我说要我马上去他那里……我默然无语，夺眶的眼泪让我看不清车窗外的风景。过年以后，我决定离开这家公司，我去了上海学习。 〖四〗 06年的春节，家里给我介绍了一位男孩，男孩是我舅妈家的亲戚。我心灰意冷，想尽早结束这种痛苦，便不加思索地答应了。在上海学习了三个月以后，我回来了。此时，我方知道他亦已离开了原来的公司，去了三泰实业，做这家公司的副总。他找到我，说，无论我们之间如何，他希望我去他的公司工作。他希望能天天看到我。我想我的心湖已经平静，我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我需要给自己一个良好的锻炼机会，我需要理性的思考未来。考虑了很长时间，我决定去他的单位。 我们一直默契小心翼翼地相处着。安静而从容，从容得就像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故事。直至06年9月的一天，我告诉他我要结婚的消息以及具体婚期时，他禁不住地泪流满面。扶了我的肩膀他呜咽得似个孩子，他告诉我他一直在办离婚，他以为我一直在等。我的心忽然为他闪烁的眼泪灼痛，心痛苦地一下子跃至胸口，似要窜出来，却又无力地弹回去。我相信他说的话，只是我如何受得了这第三者的生活？我觉得我快要死去了。他紧紧的抱紧我无助的身体。如果时间能够凝固，我希望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被他紧紧地抱住。 他妻子不愿意离婚了，因为他现在的情况渐渐好转，债务偿还之余，尚有部分积蓄。他妻子开始每天来电话，哭哭啼啼地数落他的良心，怨怪他发达以后便想甩她，她是死活都不会离他而去的。 农历九月十六是我父亲的忌日，我回家，他送我。快至家门前的那个路口时，我示意他可以回去了。我说我想一个人解决这件事：回去便与男友解决婚约。他温情地冲我点头，说，再见。珊珊，我会很想你。我点头，满怀温馨地下车。我看见男友陪军正冷冷地看着我。他用冷冷的表情看着我和那远去的车，一言不发。快至家门前时，他说借我的手机打个电话。我诧异地将电话递给他。对着电话他沉思良久，然后铁着脸问我为何背叛了他。对于他的责问，我无言以对。稍许的沉默后，我对他说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不想结婚了。进了屋，他冷冷地笑着，将我的手机翻给我的母亲看，那是前天我与楚天的玩笑短信：宝贝，有没有想我？见母亲不语，陪军冷冷地对我说：“一直以为你是位玉女，没想到却是位贱人……。”说完，甩给我一个巴掌，我的脸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响。我听到他的声音如雷般在我的脑中轰动：“明天我就要让所有的亲戚看看你的真面目……”待他将话讲完，一直沉默的母亲突然对他愤怒道：“周陪军，请你自重些。原来我就没看好过你，请给我弄清楚了，你们只是订婚，并不是结婚，珊珊如何为人用不着你来批评。幸亏没结婚，结婚了她还不被你打死？岂有些理！明天就和你家退婚……。”我的眼泪禁不住落下来，心里盈满了羞愧和感激。任何时候，母亲总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辩护，哪怕我错得离谱。 〖五〗 就这样我顺利地退婚了。上班那天，楚天去车站接我。看到他消瘦的身影刹那，我的心快乐地似要化开，他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小猫。在他的面前，我无所畏惧，他让我觉得幸福而安全。为了给母亲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将楚天带回了家。席间，母亲为他幽默的谈吐折服，说他将来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笑着对母亲说：“伯母要是觉得我好，以后就称您为干妈吧。”我的心里楚酸难当，如此的称谓下，我们的感情还有多少美好的前景？ 我们没有去公司上班。我们去了北京，他要读研。在那里，我们度过了最为快乐的四个月时光。事实上，我们一直都是好搭档。我们一直有默契。我们每天一起上课，放学一起回去做饭，然后于校园里牵手漫步……我觉得我进了天堂…… 过年的时候他回去又一次的跟他的妻子提离婚的事，她还是不同意，去他父母那里哭诉。无奈之下，他将她送去了上海，我曾进修的那所大学。他想用时间和空间让她冷静下来，面对这份逝去的情感，尽早放手。他将女儿接了过来。面对他生命的这份延续，我欢喜却酸楚。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多么像他。若是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也该如此吧，有他的眼睛或是鼻子，有我那般的皮肤……。每天我送她去幼儿园，接她回家，照顾她，带她出去玩……那段日子多快乐，仿佛她就是我们的孩子。 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一天他妻子和女儿通话时，女儿告诉她很喜欢姨妈。姨妈对她很好。她便追问姨妈是谁，他接过了电话，告诉了她我的名字。站在他身边，我听楚天向她提起了离婚。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说，姓楚的，你个陈世美，你别以为我不发威，便是病猫，你走着瞧，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第二天，她便从上海赶了回来。 晚上，我接到母亲的电话。她长长地叹息后，对我轻轻地道：“珊珊……珊珊，听我的话，离开他吧……世上好男人遍地都是，没必要和没有能力的女人抢东西，他是她的唯一，她的粮食，而你不是，你那么聪慧，有知识、有修养，今后的路那么长，那么宽，都是你的天下……珊珊……答应我，好吗？”妈妈的话没听完，我已泣不成声，我呜咽着使劲点点头，就像妈妈就在面前。 〖六〗 我终于另择了住处。这里有花园和小径，虽然房租每月比以前多出了两百余元。傍晚，漫步于公园小径，看道路上无数为生活而奔忙的路人，我的心变得静谧而安逸。我想就这样吧，不是所有结婚的人都能拥有澎湃的爱情，也不是拥有澎湃爱情而婚姻的爱侣都会天长地久。而正如母亲所言，我的爱情道路应当阳光、宽广、久长，我和他快乐地飞翔，像海面上翻飞的海鸥……。 两个月后，在这个公园的小湖畔，我终于与我快乐的海欧相遇。他是那么地快乐年轻，他爽朗的笑时，浅浅的酒窝会将沉静的我唤醒。他问我哪里的风景最美？我说该是秋天的北京吧。他说，不对，是夜里的风景最美。花鸟虫鱼都在演奏，月圆月隐恍如灯光，这溪水孱孱犹若天赖，而，湖畔的佳人正在相会，此情此景，堪称绝境，你想想，对不对？我抿嘴而笑，心想谁说放手不是一种幸福呢？ 四个月后，我和我快乐的海欧婚约，婚期定于腊月初八。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楚天——那个消瘦的中年人。忘记了他执着的妻子、他天真的孩子以及那段我久久不能逾越的爱情。可是，自婚约后，夜里，我总会梦见与他和衣而卧。外面依然下着雨，他拉着我的手，我泪流满面。他轻拍我的肩膀，却没有言语……。无数次梦醒后，我想打电话给他，听他的声音、告诉他我的梦靥，甚至告诉他我的婚期。可是，每次，我总又叫住我自己：够了，够了，巍珊！难道还伤自己不够么？难道就不能给母亲一个愉快的晚年么？她也老了，父亲去后，她看起来那么地孤独。为了你的事，她已与亲戚不相往来……。 我将重新开始，虽然梦里我总是不能自主地与他和衣而卧。可是，我的生活终会绽放于阳光下，随风飘逸。 2008-9-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