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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子空间(20)


    不但是他呆住了,连我们也全呆住了!
    在其中一架电视机深蓝色的画面上,突然出现了发亮的一团。
    不但在电视画面上可以看到这一团,连我们抬头向上通过主导室透明的穹顶,我们也可以看到那灼亮的一团,那一团亮光,无疑是一个星体。
    它所发出的光芒,并不强烈,带着柔和的浅蓝色,而且还起着棱角,看来异常美丽。
    它悬浮在深蓝色的空际之中,似乎正在等待着我们的降临,革大鹏又忙了起来,五分钟之后,他宣布:那是一个星体,我们飞船的速度,越接近那星体,便越是增加,自然是这个星体吸引力所致。照加速的比例来看,根据计算,再过七十一小时零十五分,我们的飞船,便会撞中这个星体的表面。
    本来,我们是早就应该发现这个星体的,但因为大部分的仪器都损坏了,所以直到在离它只有将近三日的路程时方始发现。
    有了这个变化以后,我们暂时除了等候降落在那个体体上之外,已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革大鹏等三人,一面仍然积极地去修理可能修理的一切,我和白素则负责察看那越来越接近的星体。那星体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美丽,它似乎整个都是那种悦目的浅蓝色。
    而当我们离开它更近之后,它的光线似乎反而渐渐暗淡,有时,我们向之注视得久了,一时眼花,几乎在深蓝色的空际中找不到它了。四十八小时之后,我们已经清楚地可以看到那星体的形状了。那是一个星球,因为它呈圆球形。而在它的周围,有看来很调和的浅蓝色云状物包围着,它真正的面貌,我们还不得而知。
    至于上面是不是有人,那我们更是没有法子预知了,这时我们的心情十分矛盾。
    我们希望在这个星球上有和“人”类似的高级生物,并且希望能和“他们”通话与打交道:但我们又怕真有“人”的话,“人们”又未必会对我们友善。
    不论我们如何想法,飞船越来越快地向那个星球接近,革大鹏的计算,十分正确,七十多小时之后,飞船进入了“云层”——浅蓝色的烟雾——之中。
    飞船越是接近这个星球,速度便越快,可想而知,若是撞中了星球的时候,一定会有极其猛烈的震荡,我们不能不预作准备。我们来到了飞船正中的一间房间之中。
    这间房间的四周围,全都有最好的避震设备,而房间的四壁、天花、地板,全是一种海绵一样的塑料,人即使大力撞上去,也不会觉得疼痛。
    在那间避震的房间中,我们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临。五个人之中,谁也不说话,静得出奇。
    革大鹏一直看着他腕间的手表,突然,他的声音冲破了寂静:“还有三分钟,飞船就要着陆了,双手抱头,身子蜷屈,避免震伤。”
    他自己首先抱住了头,将身子缩成了一团,蹲在地上,我们每一个人都学他的样子,将身缩成了那样一团,看来似乎十分可笑,但却的确能够在剧烈的震荡降临之际,易于保护自己。
    那三分钟是最难捱的时刻,因为究竟在飞船撞到了星球之后,会出现甚么样的情形,我们完全不知道,我们等于是在接受判决的罪犯一样。
    然而,那一秒钟终于来临了。我先看到格勒和法拉齐两人,突然向上跳了起来,他们的身子仍缩成一团,但是他们却突如其来地向上跳了起来。
    我正想喝问他们之际,革大鹏和白素也向上弹了起来,接着,便是我自己了。
    一股极强的力道,将我弹得向上升起,使我的背部,重重地撞在天花板上,固然天花板是十分柔软的塑料,我也被撞得几乎闭过气去。
    一撞之下,我又立即跌了下来,跌下来之后,我们五个人,简直就像是放在碗中,被人在猛烈地摇晃着的五粒骰子一样,四面八方地撞着。
    我们不知道这种情形是甚么时候停止的。
    因为当这种情形,持续到了五分钟左右之际,我们五个人都昏了过去。
    我是五个人中,最先恢复知觉的人,我有一种感觉,仿佛便是我在荡秋千,荡得十分高,接着,我伸手抓着,想抓住甚么东西,来稳定我动荡的身子。
    但是,我立即发现,我的身子已经稳定了,已经不动了,不需要再抓甚么东西。
    我睁开眼来,首先看到革大鹏和格勒两人,以一种奇怪的扭曲,在避震室的一个角中,而白素在另一个角落,她的手正在缓缓地动着,法拉齐扎手扎脚地躺在室中央。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叫道:“素,素!”
    白素睁开眼,抬起头来,她面上一片惘然的神色:“我在哪里?我在哪里?”
    白素的话令得我发笑,但是我却实在一点也笑不出来。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虽然这时飞船已经一动也不动,但是我走起路来,还是像吃醉了酒。当我来到了白素身边的时候,白素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可是尽管我们两人靠在一起,还是站立不稳,而不得不靠住了墙。
    等到我们两人,渐渐又可以平衡我们的身子的时候,革大鹏、法拉齐和格勒三人,也相继睁开了眼睛,法拉齐哭丧着脸:“我还活着么?我还活着么?”
    革大鹏苦笑一下:“我们五个人,总算还在,我们总算熬过来了。”
    格勒应了一句:“在前面等着我们的,又是甚么新的危机呢?”
    革大鹏霍地站了起来:“我们要去看,而不是呆在这里想!”他扶着墙,向前走去,到了门前,才陡地一呆,低声道:“天啊!”
    也直到这时,我们四个人才注意到,房间的门,变成打横的了。
    房门当然是不会变更的,由于这间避震室,上下四面全是柔软的塑料,而且室中又没有任何陈设,所以很难分清哪一幅是天花板,哪一幅是地板,而我们刚一醒来的时候,又是谁都未曾注意到那扇门。


作品集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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