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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西里——哭泣中的美丽少女(2)



    杨欣的奔走呼号终于有了回报,全世界都知道可可西里荒原建起了第一座和偷猎者决一死战的堡垒。当1998年8月19日保护站附属设施工程竣工时,大学生志愿者赵昕和索南达杰的继任者我国第一支武装反偷猎队伍——野牦牛队的领导人扎巴多杰共同升起了国旗。这是第一面在青藏高原为着野生动物而升起的旗帜,招展的时候连藏羚羊也流泪了。遗憾的是,仅仅过了两个多月,1998年11月8日,索南达杰的继任者(也是索南达杰的妹夫)扎巴多杰就给自己的生命画上了句号——自杀发生了,搞不清原因的自杀让所有知道他的人都惊呆了。不少媒体以《可可西里痛失保护神》、《可可西里守望之星陨落》为标题报道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不要去追究自杀的原因了吧,因为任何原因都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在那片荒寂之极的地方,任何一个为保护野生动物鞠躬尽瘁的人,即使是自杀,他生前也应该是我们这个时代罕有的勇士。因此我们仍然要表达我们全部的痛惜,然后追问一句:谁是继任者?我们早就说过了:献身于自然的人永远是最高尚的人。但我们,我们的大多数,谁又会为了这种高尚而舍弃那些早已经习惯了的生活追求——不吃野生动物的肉,不穿野生动物的皮,不用野生动物的头角骨骼做器皿呢?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这样做的,我只知道我自己:当全社会都有了平等对待野生动物的友善意识,当我们的世俗生活里渗透了绿色和平的汁液,假如我是偷猎者,我就会自杀。是的,应该自杀的不是保护神,而是偷猎者。因此我在这里呼唤人类的良知,呼唤偷猎者的良知,呼唤我们的家园里那些失道者亦即地球的敌人的良知。

    需要提醒的是我们人人都可能是生态家园的失道者——1985年夏天,为了采访淘金人,我曾经到达过可可西里仙女湖一带,方圆六七平方公里的湖水是清澈的,透过数米深的水还能看到湖底的石影;后来,没过几年就不行了,我从朋友处得知,那儿的水已经成了喝了就拉肚子的脏水,那儿的水面上漂着令人恶心的垃圾,那儿是仙女沐浴过的地方却已是地不灵人不洁了,清波没有,倒影没有,秀色没有,湖韵没有,好的都没有了,只有坏的,那就是垃圾,是不堪入目的污染以及隔着十里八里都能嗅到的脓臭。脓臭的制造者有淘金人,有旅行者,有记者,有科学考察人员,还有过路的司机和一些闲杂人等。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偷猎者,他们在湖边剥取了成千上万只藏羚羊的皮毛,羊血染红了湖水,湖水变成了羊血,一湖羊的血。

    我听说有这样一则寓言:可可西里除了动物就是神祇,一旦有人闯入,动物们就奔走相告:魔鬼来了,魔鬼来了。这时,他们或者被神祇解救,或者毙命于魔鬼的残害之下。但不管是被解救的,还是被残害的,他们都会牢牢记住魔鬼的容貌,他们的灵魂总有一天都会按照他们记住的容貌变化成魔鬼也就是人的形象。那些枪杀过藏羚羊的人们,当你们在这个世界上看到一个容貌酷似你或近似你的人时,你一定要小心,那不是凡胎所生,那是幻化而来,那就是被你残害过的藏羚羊,他如今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你自己。他和你照面和你擦肩而过的目的,就是要搞瞎你曾经瞄准过藏羚羊的眼睛,或者给你传染上某种疾病——也许是SARS,也许是禽流感。我还听说有一只藏羚羊在被追杀而无可脱逃的时候跪在了偷猎者面前,前肢合十,流泪作揖。难道我们就不能暂且相信灵魂的存在,认为那是索南达杰或扎巴多杰附丽在了藏羚羊身上吗?这是英灵的乞求,是自然对人类的乞求,是可可西里对一切施虐者和强*者的乞求。

    一切保护自然的行动,都是替天行道;一切破坏自然的行动,都是逆天行事。而逆天行事的另一层意义是:自取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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