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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藏龙 九重惊蛰伏 风尘侠隐 一剑看雄飞(3)



  走出山墩,天空豁然开朗,山路盘旋倾斜,这是雀儿山的里面,形势远不及北面险陡,有山路即是已有人迹,唐经天舒了口气,一直奔出十余里地,再也不去想那莫名其妙令人憎厌的麻疯。

  第二日傍晚,已下到半山,山坡上有间泥屋,屋边一个草棚,屋中升起缕缕炊烟,晚风中还吹送来烤肉和米饭的香气。唐经大看这泥屋的式样,形如马房,东西长达三丈,宽亦丈余,知道这是山户人家,特地辟来招呼过路的旅客,以及准备上山采药或打猎的人们投宿的,换言之,即是简陋的山中客店。唐经天这几天来只是吃烤羊肉和山果,极想一尝白米饭和蔬菜的滋味,也想能够安适的睡一觉,便到那泥屋敲门求宿。

  屋主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山民,相貌朴实,见唐经天求宿,笑道:“我这儿好几个月没有人来,一来便是一大堆,客官,你今晚不愁寂寞了。里面有南方来的药商,有十几个人呢!”唐经天交了一锭银子,叫他做饭,进入屋中,只见里面堆有十几挑药挑,两个中年镖师偷偷的拿眼睛瞟着自己。忽地听得当中那个老年镖师咳了一声,两个中年镖师低下了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除了三个镖师之外,还有七八个精壮的汉子,横七坚八地卧在地上,拿扁挑当作枕头,想是药行的伙计。屋中一个五十左右满面油光的商人,傍着那老年镖师,也偷偷地拿眼睛瞟唐经天,眼光落到他的剑穗之上,剑穗两边摆动,他的眼光也似乎晃来晃去,露出惊惧的神情。

  唐经天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诸位是到青海去吗?”那老镖师淡淡地打了个招呼,药商“嗯”了一声,并不答话。唐经天道:“兄弟是到川西去的,今晚幸会,大家有伴了。荒山野岭,人多胆壮,可以好好的睡一觉。”那两个中年镖师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那老年镖师道:“兄台单身独行,胆气过人,佩服佩服!老朽吃这口镖行饭,全靠外面朋友的帮忙,不怕兄台见笑,若只是我一个人,我也不敢翻过这雀儿山。”说道,用眼睛瞟唐经天。

  唐经天暗暗好笑,心道:“这老儿定是将我当作独脚大盗了。”拱手说道:“老师父太客气了,还未请教大名。”那老镖师道:“敝姓郭,贱字台基,转请兄台高姓大名。”唐经天也说了。那老镖师似乎不愿和唐经天多说话,交代了江湖套语之后,唐经天问一句他答半句,敷敷衍衍,绝不多言。

  唐经天知道江湖禁忌,亦知道他们暗中对自己戒惧,便也不再多问,心中却自想道:”郭台基,这个名字可没听过。”西藏青海新疆等地,有几种贵重的药物,如犀牛黄、房香、熊胆之类,但对普通药物,却极缺乏,故此每年都有一二帮财雄势厚的大药商,运各种药物到西藏,交换当地的特产回去,每做一次生意,少说也有十万两银子以上的交易,替这等药商保镖的人,非有惊人的本领,可不敢迢迢万里,跋涉长途,走这不毛之地。

  吃过晚饭,药行的人在屋子当中燃起一大把枯枝,围着火堆睡觉,那三个镖师,轮流守夜,唐经大自在一个角落展开随身携带的轻便卧具睡了。

  刚瞌上眼睛,忽听得外面有脚步之声,那两个中年镖师一跃而起,道:“来了,来了!”老年镖师“嘘”的一声,道:“闹什么,给我躺下。”那屋子的两扇板门,照着山中客店的规矩,为了方便客人的投宿,终夜都是虚掩着的,那脚步声来得快极,一下子就到了门前,门未推开,就听得嘻嘻哈哈的笑声,唐经天和那三个镖师都怔了一怔,笑声清脆非常,来的竟是女子!

  只见两个女子先入门来。后面跟着一个男子;那两个女子一老一少,相貌相似,似乎是两母女,少女的头上插着一朵野花。春风满面,一进门便嚷着:“哈,这么多人,可真热闹!”那中年妇人穿着一件绣有白牡丹花的浅红衣裳,画着两道长长的眉毛,伸出指头在嘴边嘘了一声,道:“说话小声点儿,别吵醒了客人!”是教训女儿的说话,但神情语气,却没有母亲的威严。唐经天心中暗暗好笑,想道:“我姨妈(冯琳)是女中怪物,这妇人看来也和她差不多。

  这两母女腰间都挂着一张弹弓,嘻嘻哈哈的像一对不知世故的姐妹,眉宇之间却稳隐着一股迫人的英气,跟在她们背后的那个男子,年约五旬,身材魁伟,虎背熊腰,出步沉稳,虽没见他身上带有兵器,显然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

  药行的人本来就没有睡,这三人一来,个个都偷偷用眼睛瞟她们,尤其是那两个中年镖师,自那两母女一跨人门,眼睛便不离左右。那少女忽地格格一笑,暮然斥道:“要就大大方方地看个饱,鬼鬼祟祟地偷偷张我干什么?”

  两个漂师臊得满面通红,一瞪眼睛,就想发作,后面那身材魁伟的老者一步跨上前来,双拳一拱,说道:“小女娇纵惯了,请各位恕她年幼无知,休与她一般见识。”将女儿推上一步,道:“霞儿,还不给伯叔们赔礼么?”那两个镖师正自嘀咕:“什么路道……”见那男子赔话,又叫女儿赔礼,难以发作,反觉不好意思,那少女忽道:“喂,你们说什么?爹,你听,他们骂我!”那身材魁伟的老者面色一沉:“野丫头,一出门就到处惹人笑话。”那者镖师咳了一声,急忙站起,道:“孩儿家说笑,老兄不必当真,我这两个伙计粗粗鲁鲁,不知礼数,这位姑娘,你也莫怪。”

  镖行伙计和那少女都沉着面孔,走过一边,中年妇人道:“老爷子,别喳叨啦,不是说人家要睡觉吗?”她平素宠惯女儿,见镖行伙计和她女儿“吵架”,也不问谁是谁非,心中不大高兴,这一句话明里是说她的老伴,暗中谁也听得出来,她是恼了镖行的人。老镖师心内啼咕,心道:“江湖道上,最忌和尚、道士、书生、妇人之辈,这两个雌儿,背着一张弹弓,又不像卖解的娘儿,今晚可得小心防备。”

  这对母女离开镖行的人,想找寻一处合适的地方,展开卧具,唐经天倚着墙壁,还未卧下,一抬头,忽见那中年妇人目露异光,一步一步向他缓缓行来,走到离他数步之地,忽然站住,直上直下的打量他,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手燃裙带,好像一个娇羞的少女,突然之间,碰到了多年不见的情郎,那身材魁伟的老者走来道:“青妹,咱们到那边墙角去吧。”忽然双眼发光,也呆呆地望着唐经天。唐经天奇怪之极,心道:“这两天怎么老是碰着莫名其妙的事情?”

  那老者呆了一呆,似是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尴尬一笑,拱手说道:“小哥,你贵姓?”唐经天道,“小姓唐。”那中年妇人失声说道:“嗯,你姓唐?”药行的伙计不知是谁“嘘”了一声,那老者道:“说话小声点儿。”那中年妇人压低声音问道:“唐相公,你是从哪儿来的,要上哪儿去?”那少女噗嗤一笑,道:“妈,你怎么这样盘问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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