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华利街的散步,暂时不必再想,现在,我们美丽的朋友来了——初雪下来了!
昨天傍晚已大片飞舞,今晨积得遍地皆白。雪花在学校的玻璃窗上,片片地打着,
窗框周围也积了起来,看了真有趣,连先生也搓着手向外观看。一想起做雪人呀,
摘檐冰呀,晚上烧红了炉子围着谈有趣的故事呀,大家都无心上课。只有斯带地热
心在对付功课,毫不管下雪的事。
放了课回去的时候,大家多高兴啊!都大声狂叫,跳着走,或是用手抓雪,或
是在雪中跑来跑去。来接小孩的父兄们拿着的伞上也完全白了,警察的帽上也白了,
我们的书袋,一不顾着转瞬也白了。大家都喜得像发狂。水没有笑脸的铁匠店里的
儿子拨来可西今天也笑了;从马车下救出了小孩的洛佩谛也拄了拐杖跳着;还未曾
手触着过雪的格拉勒利亚少年把雪围拢了,像吃桃子样地吃着;卖菜人家的儿子克
洛西把雪装在书袋里。最可笑的是“小石匠”,我父亲叫他明天来玩,他口里正满
含着雪,欲吐不得,欲咽不能,眼看着我父亲的脸。大家见了都笑了起来。
女先生们都跑了出来,也好像很高兴。我二年级时的可怜的病弱的先生,也咳
嗽着在雪中跑来了。女学生们“呀呀”地从门壁的学校涌出来,在铺着毛毡似的雪
地上跳跃回旋。先生们都大了声叫着说:“快回去,快回去!”他们看了在雪中狂
喜的小孩们,也是笑着。
安利柯啊!你因为冬天来了而快乐,但你不要忘记,世间有许多元衣无履,无
火暖身的小孩啊!因为要想教室暖些,有的小孩用进出血长着冻疮的手,拿着许多
薪炭到远远的学校里。在世界上,全被埋在雪中的学校也很多。在那种地方,小孩
都牙根震抖着,看着不断下降的雪,怀着恐怖。雪积得多了,从山上崩下来,连房
屋也会被压没的。你们因为冬天来了欢喜,但不要忘了冬天一到世间,就有许多要
冻死的人啊!
—父亲——
“小石匠” 十一日
今天,“小石匠”到家里来访过我们了。他着了父亲穿旧的衣服,满身都沾着
石粉与石灰。他如约到我们家里来,我很快活,我父亲也欢喜。
他真是一个有趣的小孩。一进门就脱去了被雪打湿了的帽子,塞在袋里,阔步
地到了里面,脸像苹果一样,注视着一切。等走进食堂,把周围陈设打量了一会儿,
看到那驼背的滑稽画,就装了一次兔脸。他那兔脸,谁见了也不能不笑的。
我们做积木的游戏。“小石匠”对于筑塔造桥有异样的本领,坚忍不倦地认真
去做,样子居然像大人。他一边玩着积木,一边告诉我自己家里的事情:他家只是
一间人家的屋阁,父亲夜间进夜校,母亲还替人家洗衣服。我看他父母必定是很爱
他的。他衣服虽旧,却穿得很温暖,破绽了的处所补缀得很妥帖,像领带,如果不
经母亲的手也断不能结得那样整齐好看。他身形不大,据说,他父亲是个身材高大
的人,进出家门都须屈着身,平时呼他儿子叫“兔子头”。
到了四时,我们坐在安乐椅上,吃牛油面包。等大家离开了椅子,我看见“小
石匠”上衣上粘着的白粉沾在椅背上了,就想用手去抗。不知为什么,父亲忽然抑
住我的手。过了一会儿,父亲自己偷偷地拭净了。
我们在游戏中,“小石匠”上衣的纽扣忽然落下了一个,我母亲替他缝缀。
“小石匠”红了脸在旁看着。
我将滑稽画册给他看。他不觉一一装出画上的面式来,引得父亲也大笑了。回
去的时候,他非常高兴,以至于忘记了戴他的破帽。我送他出门,他又装了一次兔
脸给我看,当做答礼。他名叫安东尼阿·拉勃柯,年纪是八岁零八个月。
安利柯啊!你去拭椅子的时候,我为什么阻止你,你不知道吗?因为如果在朋
友面前拭,那就无异于骂他说:“你为什么把这弄龌龊了?”他并不是有意弄污,
并且他衣服上所沾着的东西,是从他父亲工作时拈来的。凡是从工作上带来的,决
不是龌龊的东西,不管他是石灰、是油漆或是尘埃,决不龌龊。劳动不会生出龌龊
来,见了劳动者的人,决不应该说“啊!龌龊啊!”应该说“他身上有着劳动的痕
迹。”你不要把这忘了!你应该爱“小石匠”,一则他是你的同学,二则,他是个
劳动者的儿子。
—父亲——
雪球 十六日
雪还是不断地下着,今天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雪地里发生了一件可怜的事;小
孩们一出街道,就将雪团成了石头一样硬的小球来往投掷,有许多人正在旁边通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