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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公主(第二十五章)(6)



  她倒是很久没有这么静过了,睡觉又大早,又不便再把青荷找来闲聊,一眼看见一旁大理石案上置放的一樽焦桐,不禁触发了她的雅兴。

  朱翠缓缓走过去,随便播弄了几下琴弦,其音郁然,颇有古味,再看那琴式样,竟是一樽古琴,这一来更触发了她必欲一试的兴头。

  窗外骤雨初歇,细雨连续,尤其是落在荷叶上的声音,十分凄然,古人有“留得残荷听雨声”的绝句,足见可以激发思古之幽情了。

  朱翠大家出身,小小年岁时,已涉猎琴棋书画,那时虽皆通晓,到底造诣不深,真正领会音韵之妙,当在十六岁随师深居高山之年。然而离师后这两年来,整日忙于凡俗,不思此闲情逸致久矣,这时睹物思昔,便感到非弹一曲不足以排遣旅邸寂聊了。

  这么想着,便不自觉地坐下来,弹弄起琴弦来了。

  窗外细雨声声,她的琴韵不期然地与之凑合,一曲《雨打芭蕉》,简直如应斯景,两者配合恰到好处,弦音飘渺,如缩天音。

  一曲方终,朱翠已不能自己,正待一倾余兴再弹上一曲《悲秋》,就在这一霎,她仿佛看见了一条人影由窗前掠过。

  朱翠一惊之下,手按石案,蓦地把身子拔了起来,起落之间,翩若惊鸿地已扑出门外。

  一条人影,自楼栏间扑向荷池。来人胆敢跃身荷池,足见其轻功造诣极深,朱翠自然不敢等闲视之。她冷笑了一声,足尖飞点之下,疾若箭矢地纵身而起。

  她在空中强收真元,提起了一口真气,轻飘飘地落向荷丛。她身子方自落下的一霎,眼中已窥见前面人影极其轻捷地跃上了岸边。

  天黑,又下着小雨,朱翠实在看不清对方的身形,只能约略辨别出一个人的影子而已。

  并不是一个十分高大的影子,似乎不像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难道是青荷那个丫头。”心里想着,决计要把这个人给截下来,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对自己究竟又有什么企图。

  一驰一追,眨眼间已是百十丈外。

  方才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过两丈左右,此刻反倒远了,约在三四丈之间。

  这还像是对方故意示情,否则只怕两者距离将要拉得更远。

  朱翠这一阵追赶之后,心里大为吃惊,敢情对方这身轻功是自己生平罕见的高,即以所知的海无颜、风来仪二人来论,亦不见得就能胜过对方。

  大雨之后,小雨未歇,到处都是水淋淋的,由于出来过于仓促,未能来得及换上雨衣,这时已是全身透湿,行动越嫌不便。

  更因为这样,她才决计不肯与对方干休,暗中咬了咬牙,俯展出。“凌波虚步”身法,连续几个起溶,向前快速欺进。

  眼前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前面那个人一头扎进了像是开满了藤萝花的花架,脚下早已放慢,正因为这样,才被朱翠自身后霍地欺近上来,这人迎着朱翠猝扑的身子,倏地一个急转,差一点与朱翠撞在了一块。

  黑夜里看不清对方那张脸,却可见对方已呈花白的头发,朱翠一愣之下,还不及思索下一步的动作,对方这个人已欺身上步,蓦地抖出右手,一式“二龙抢珠”,直向她两眼上点了过来。

  好尖锐的指上风力。

  朱翠倒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向自己出手,暗吃一惊,当下右手用“分花拂柳”的一招,霍地去拨对方的那只手,同时身子滴溜溜一个快转,已到了这人左测,清叱一声,击出了一掌。

  在内功招式上,这一招叫“吐气开声”。

  这一招朱翠为的是测量对方功力深度,倒是用了八成的力道。

  那人哑着嗓子一笑道:“丫头。”拧身错步,霍地劈出一掌,招式巧妙,大出常规。

  朱翠心里一动,两只手掌已迎在了一块儿。

  一股内劲之力,通过对方那只手直传了过来,以朱翠之能,亦不能不腾身化解,当下不假思索,霍地腾身掠起,飘出丈许以外。

  身子一经站定,却见对方那个人好端端地站在花架之下,天虽然黑,但朱翠已略能窥清对方面影。

  她心里怦然为之一动,真有点令人难以相信,敢情对方那个人竟然会是傍晚时分所见的那个桑老太太,当时她一言不发地在小船上采莲,只当她是个寻常妇人,虽然青荷没有对她介绍一番,到底令人费解,这时见她身手才知果然厉害。只是,彼此并无仇恨,何以她上来即向自已施以重手,却是令人难猜透。

  “是桑老太太么?”一面说着,朱翠抱了一下拳道:“失敬了。”

  对方愣了一下,哼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桑?”

  朱翠轻轻闪身,来到了她面前,再次抱拳道:“青荷已告诉了我你的一切,刚才也见过了令郎,贤母子具有如此身手,令人佩服。”

  桑老太太翻了一下眸子,嘿嘿冷笑道:“我就知道那个丫头最爱嚼舌,她都对你说些什么?”

  朱翠道:“也没有什么,只是谈到你丈夫桑太和……”

  她本来想说出桑太和被高立所害死事,但到底事属揣测,未便轻易出口,话到唇边,顿了一下又吞回肚里。

  桑老太太上前一步:“我丈夫怎地?”

  朱翠见她说话口气甚硬,心里未免不悦,只是到底来此是客,不便发作。微笑了一下,她接口说道:“桑大侠武功盖世,我很久就听说过他了。”

  桑老太太“哼”了一声,道:“一派胡言,你今年才多大,居然会听过先夫的名字!”

  朱翠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被她两句话一抢,一时只有翻白眼的份儿。

  桑老太大冷笑一声,踏进一步道:“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朱翠见她这般盛气凌人,不禁心里有气,当下冷冷地道:“我的事又何劳你来动问?”

  桑老大太碰了个软钉子,越加有气。“嘿嘿!说得是!”桑老大太眸子里闪烁着凶光:

  “如果在你的鄱阳湖,我是管不着,亏你还是名门望族之后,竟然认贼作父,我倒是看错你了。”

  毫无来由的一番臭骂,直把朱翠骂得火冒三丈。

  “你胡说!”朱翠一时气得脸色苍白,大声道:“你凭什么开口骂人!哪个又是认贼作父了?”

  桑老太太一双三角眼瞪得极大,聆听之下,沉声笑道:“事实俱在,还要狡辩,你以为有了风三婆娘撑腰,别人便不敢奈何你了,今天碰见了我,可是你八字排错了,先废了你这个贱人再说。”说时,陡地向前跨出了几步。

  像是海无颜那般内功杰出之人一样,立刻就由她身上传出了大股的内力。

  这股内力,宛如一面无形的钢箍,倏地紧紧勒住了她的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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