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巴黎圣母院第七卷)(7)
时间:2011-05-14 作者:雨果 点击:次
“吉卜赛姑娘到底怎么啦?”他混在那群被手鼓声吸引来的观众当中,问道。 “不知道。”他旁边的一个人应道。“她忽而不见了,大概是到对面那幢房子里跳凡丹戈舞 ①去了,是他们叫她去的。” 吉卜赛女郎刚才舞步翩翩,婀娜多姿,遮掩了地毯上的花叶图案,此时就在她跳舞的地方,在同一张地毯上,副主教看到的只有穿着红黄两色上衣的那个男子。此人为了也挣几个小钱,正在绕着圈子走圆场,只见他双肘搁在屁股上,脑袋后仰,脸孔通红,脖子伸长,牙间咬住一把椅子,椅上拴着向旁边一个女子借来的一只猫,猫吓得喵喵直叫。 这个江湖艺人汗流如注,高高顶着由椅子和猫构成的金字塔,从副主教面前走过。副主教顷刻喊道:“圣母啊!皮埃尔?格兰古瓦,你这是干什么?” 副主教声色俱厉,把那个可怜虫吓了一大跳,一下子连同其金字塔都失去了平衡,椅子和猫一古脑儿砸在观众的头上,激起一阵经久不息的嘲骂声。 要不是克洛德?弗罗洛示意叫他跟着走,他趁混乱之机,赶紧躲进教堂里去,那么皮埃尔?格兰古瓦 (确实是他)可就麻烦了。猫的女主人,周围所有脸上被划破擦伤的观众,很可能会一齐找他算帐的。 大教堂已经一片昏暗,空无一人。正殿四周的回廊黑黝黝的,几处小礼拜堂的灯光开始像星星一般闪烁起来了,因为拱顶越来越漆黑了。唯有大教堂正面的大圆花窗仍映着夕阳西下的余照,色彩斑烂,犹如一堆璀璨的宝石,在阴暗中熠熠发亮,并把耀眼的光辉反射到正殿的另一端。 ① 是西班牙一种伴以响板的三拍子民间舞蹈。 他俩走了几步,堂?克洛德往一根柱子上一靠,目不转睛地盯着格兰古瓦。这目光,格兰古瓦并不害怕,因为他觉得自己穿着这种小丑的服装,无意中竟被一个严肃的博学的人撞见了,真是丢人现眼。教士的这一瞥并没有丝毫嘲笑和讽刺的意思,而是一本正经,心平气和,却又洞察入微。副主教先打破沉默,说: “过来,皮埃尔君许多事情得向我说说清楚。首先,将近两个月了,您连个影子也没有,现在可在街头找到您了,瞧您一身装束好不漂亮,真是!半黄半红,与科德贝克 ①的苹果无二,您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格兰古瓦可怜巴巴地应道。“这身穿著确实怪里怪气,您看我这副模样,比头戴葫芦瓢的猫还要狼狈哩。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做糟透了,无异于自找苦吃,存心叫巡防捕役们把这个穿着奇装怪服的毕达哥拉斯派哲学家,抓去好好敲打肩胛骨。可是您要我怎么办,我尊敬的大人?全怪我那件旧外褂,一入冬就不仁不义地把我抛弃了,借口说它成了破布条儿,该到捡破烂的背篓里去享享清福啦。怎么办?文明总还没有发展到了那一步,像古代狄奥日内斯 ②所主张的那样,可以赤身果*体到处行走,再说,寒风冷凛,试图使人类迈出这新的一步,而取得成功,总不能在一月里呀!凑巧见到了这件上衣,我拿了,这才把原来那件破旧黑外褂扔了。 ①科德贝克在法国卢昂地区。 ② 狄奥日内斯 (前413—— 前323),古希腊犬儒学派的哲学家 对像我这样的一个神秘哲学家来说,破旧就不神秘了。这样一来,我就像圣惹内斯特①那样穿上小丑的衣裳。有什么法子呢?这是一时的落难罢了。阿波罗确曾在阿德墨托斯 ②家放过猪呢。” “您干的好行当呀!”副主教说道。 “我的大人,坐而论道,写写诗歌,对着炉子吹火,或者从天上接受火焰,我同意这比带着猫顶大盾要惬意得多。所以您刚才训斥我,我确实比待在烤肉铁叉前的驴子还要笨。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大人?每天总得过活呀!最美的亚历山大体 ③诗行,咀嚼起来总不如布里奶酪 ④来得可口哇。我曾给弗朗德勒的玛格丽特公主写了您所知道的那首精彩的赞婚诗,可是市府不给我报酬,借口说那首诗写得不好,就好像四个埃居就可以打发索福克列斯 ⑤的一部悲剧似的。这样一来我都快饿死了,幸好我觉得自己的牙床倒挺坚实的,便向牙床说:‘去玩玩力气把式,耍耍平衡戏法,自己养活自己吧。’有一群叫化子—— 现在都成了我的好友—— 传授给我二十来种耍力气的把式,所以如今可以靠白天满头大汗耍把式挣来的面包,晚上喂我的牙齿了。我承认,这样使用我的智能,毕竟是可悲的,人生在世,并不是专为敲手鼓和咬椅子来度日子的。话说回来,尊敬的大人,光度日子是不够的,还得挣口饭吃才行。” 堂?克洛德静静听着。猛然间,他那凹陷的眼睛露出机敏、锐利的目光,可以说格兰古瓦顿时觉得这目光直探到他灵魂深处去了。 ①布里为巴黎盆地东部地区,以盛产布里奶酪称。 ②亚历山大诗体为每行十二音节的韵诗。 ③阿德墨托斯为古希腊神话中人物,费尔斯国王。阿波罗因杀死独目巨龙,被宙斯罚为凡人服一年劳役,便选中阿德墨托斯为主人替他放猪。 ④圣惹内斯特是古罗马时代的殉教者。 ⑤ 索福克列斯 (约公元前496—公元前406),古希腊的悲剧大师。 “很好,皮埃尔君您怎么现在和那个跳舞的埃及姑娘混在一起呢?” “咋地!”格兰古瓦说。“她是我的老婆,我是她的老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