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维用这样明显的剧烈对比,把故事放在飞速旋转的两片风车中间,气流交错,小小的纸片进去后变被撕成碎片。当我们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我们还停留在那样脉脉的时光上,以为从此都可
以用相同的幸福来期盼随后,当我们看着傅小司坐飞机去了上海,他和立夏各分了一只耳机,那时我们的微笑还停留在嘴角,心里的潮水还没有退去,却浑然不知随后他们将面临的各种不幸,究竟有多么
庞
大而无法
容忍。
也许什么都不及“浑然不知”更可怕。走过三十里花海,突然变成了随后无垠的沙漠,远远地裸露着死去的枯木,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
夏天正在不可阻挡地远去,仿佛要永远消失似地带走那些美好的过往。
那些依然驻足在过去的盼望还没来得及收走自己的线,就被随后无穷无尽的气流所裁走了,从此我们只能看见它落到不知何处去,带着对十几岁的赞叹,带着夏天的味道,带着好似可以恒久不变的安
然感,栽近了某个不见人迹的荒野。
傅小司伪装的微笑,陆之昂断送的未来,立夏听了七七的故事整颗心无声无息地沉向泥沼,遇见失去了所爱的人,七七,又活泼又大方的七七,不敢再正眼看一看以前的朋友。曾经她们是可以抱着睡
在一起的女生,却在最后看对方怎样竭力掩盖内心的失落和愤怒。无数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的事,一件件发生了。
为什么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可以把时光拉得很长很长,最后织成一张网把自己放上去。为什么还记得眼保健操的音乐,却又记不得你当时闭起的眼睛。为什么坏事总是层出不穷,而我们惟一能做的仿佛
只是向那些记忆里的夏天做无止境的缅怀。仿佛无力的香客希望能从中再借到一些庇护。
而谁也没有来庇护他们。
在离夏天最远的地方,十年的光阴让人发现,除了记忆外,什么也不能永久。
从故事最后为立足点,回去看曾经消耗了我们大半时光的青春,友情,一点点的爱慕,崇拜,拿画笔的手,我们的眼前隔着十年的距离,以至于不得不用泪水来放大一下让他们更清晰。傅小司在孤单
地寻找立夏的时候,还能看见当初两人在台阶上的对话么,立夏一人回到浅川,走上在夏天曾经茂盛的草地时,还记得当时身边男生的脸么。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无论记不记得,都是扎在身体或深或
浅处的刺,提醒着我们,回不去的,再也回不去,到不了的夏天,永远也不会来了。
从《幻城》到《梦里花落知多少》,和这本最新的长篇《1995-2005夏至未至》,四维再次给了我们一个悲伤的结局,所不同的只是他的文风又有了新的变化,变得宁静而透彻,将写意抒情与叙事结合
,在故事的前半段中让我们无数次地感觉到了青春的美好,那些丝丝渗透的细节,和无处不在的妙趣。而他为人熟知的煽情,在《1995-2005夏至未至》中得到了更大的体现,无论是开篇部分对于校园的渲
染,还是男女生之间的暧昧体现,都如同颤抖的羽翼,清晰地投在我们的瞳孔里。而整个故事以一慢一块两种节奏为主,在这样的强烈落差下,更对比出了人物的悲剧性,似乎也是整个《夏至未至》的最
大特色之一。
他只是给人下了个陷阱,用安逸无害的美丽日子,写出值得我们喜欢的人物,看他们动动胳膊动动腿,男生们推打开着玩笑,女生们穿上裙子努力装出骄傲的样子。眼下青春可鉴,未来又前途美好,
没有什么可以将之打扰似的。就在这样绵密的笔触下,似乎谁都相信了可以将这样的温暖持续到最终,因而渐渐卸下防备,想要迎接一次动人的结局。幸福的王子或公主,驾着麋鹿的圣诞老人,之类。
于是正中作者下怀。
《夏至未至》终于向我们流露出它原来的样子,那些粉饰在生命上的美丽花粉,原来可以被轻轻地就吹得半点不留。只要时光突然以前所未有的节奏打乱我们自以为是的脚步。当故事被收进结局的口
袋,我们像沉在水底的淤泥,透过湖面看向天空的蓝色,却不可能再起身去碰一碰它们,我们就知道四维的圈套又一次成功了,在他的剧情里,哪些念头被永远扼杀,哪些依旧垂死挣扎,人在无数渺小的
生死间默默前进,让立夏和傅小司他们的生命在走到同一点后,再次分开。而数年前,她在走廊上,看着他茫茫的眼神,转向自己时的辛酸,已经失去了踪影。
风格既非梦幻化也不是口语型,用细腻而舒缓的节奏为我们讲述了这段跨度十年的多人命运,四维将我们领到了离那年夏天最近的地方。你们全在一伸手的距离,像晒着太阳的小生物,微笑或聊天,
等待下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来。
那么近的地方。
却是离得最远的夏天。
引子
香樟与香樟的故事,什么样?在一抬头一低头的罅隙里有人低声说了话。
于是一切就变得很微妙。眼神有了温度手心有了潮湿。
那些天空里匆忙盛开的夏天,阳光有了最繁盛的拔节。
她从他身边匆忙地跑过,于是浮草开出了伶仃的花;
他在她背后安静地等候,于是落日关上了沉重的门;
他和他在四季里变得越来越沉默,过去的黄昏以及未曾来临的清晨。
她和她在夏天里走得越来越缓慢,拉过的双手牵了没有拉过的双手。
有些旋律其实从来没被歌唱过,有些火把从来没被点燃过。
可是世界有了声响有了光。
于是时间变得沉重而渺小,暴风雪轻易破了薄薄的门。
那个城市从来不曾衰老,它站在回忆里面站成了学校黄昏时无人留下的寂寞与孤独。
香樟首尾相连地覆盖了城市所有的苍穹。阴影里有迟来十年的告白。
哎呀呀,我在唱歌,你听到么?
啊啊啊,谁在唱歌,我听到了。
这是1998年夏天。7月9日。晴。没有云。一朵也没有。
这天下午的阳光和其他寻常夏天里的阳光一样好,或者更加好。于是每个人站在香樟树下都没有说话。炎热让每个人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张了张口就是干燥的热,像要吐出火来。
嘿,陆之昂拿着罐可乐碰了碰傅小司的胳膊,瞬间刺人的冰凉从他的胳膊迅速而细枝末节地传递到心脏去。傅小司接过可乐拉开来,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喉结翻上翻下的。傅小司记得自己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