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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水历险(4)


  那一带都是老范的地盘?
  单成功最初对刘川说起老范,只说他是个开煤窑的。秦水是个煤城,这些年国矿日渐衰微,私矿恣行无忌,几人十几人承包的小煤窑更是遍地开花。但从单成功后来的言谈话语中,刘川渐渐听明白了,老范在秦水,在秦水的城南一带,是个“老大”!那一带的歌厅酒吧夜总会,有不少是向老范交保护费的。其中这家名叫“大富豪”的夜总会,就是因为交不起保护费而让老范强买强卖盘过去的。
  打听“大富豪”的地址比打听老范的住处要容易多了。和刘川意料的一样,“大富豪”离大铁门不算太远,不过间隔两条街衢。而出乎刘川意料的是,那家名为“大富豪”的夜总会竟会破旧得如此名不副实。它的规模虽然不算太小,除包房外,光散座大厅就放得下三十余张台子,但里里外外的装潢陈设却和这座城市一样,简陋得与富豪二字风马牛不相及。
  夜总会虽然简陋得像摊牛屎,但牛屎上依然插满朵朵“鲜花”,刘川一进去就能感觉得到,在那些灯光暧昧的角落,闪动着无数贪婪的目光,在这里招蜂惹蝶的小姐,穿得比大城市的同类还要暴露,脸上涂抹得还要夸张。也许因为这里肉少狼多,生意并不太好,所以刘川刚一落座,就有四五个小姐一起上来和他亲热,透过厚厚的脂粉可以看出,她们有的几乎尚未成年,有的则已徐娘半老。刘川懒得与她们纠缠,出手大方地为她们每人要了一杯饮料,然后开口打听老范的下落。
  老范名叫范本才,对这位范本才的来龙去脉,那几个小姐你问我我问她谁也说不太清,叫来一旁的服务生问问,也同样一脸茫然。刘川不由心中纳闷,范本才既是这一带的老大,这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怎会一无所知?
  小姐们的饮料很快喝完,个个自行其是地喊服务生又添一杯,服务生除添饮料之外,又自行其是地给他们上了一个果盘。刘川问不到老范,坐着无聊,便喊服务生过来结账。服务生也没拿账单,只拿了一张手记的小票,过来上下嘴唇一碰,居然吓了刘川一跳。
  “八千三。”
  “八千三?”刘川说,“你搞错了吧?”
  “没错,就是八千三。”服务生很平静地给他看那张小票,上面的数字龙飞凤舞,刘川仓促中仅仅看清了果盘的价格,那个没点自送的果盘竟然要价四千元整,这也是小票中最为醒目的一个数字。刘川还未看清其他饮料的价格,身边已经围上了四五条壮汉,其中一个拍拍刘川的肩膀,一脸冰冷横眉喝问:“咳,这位朋友,想赖账吗?”
  刘川说:“我没想赖账,他这账单不对,我想对一对……”那汉子不容刘川说完便问服务生:“多少钱?八千三?”他接过小票往刘川手上一拍:“价钱都写着哪,很清楚!你看好了赶快交钱,别?嗦!”
  这架势让刘川看清楚了,这是一家宰人的黑店。在这种地方,对价格的一切异议都注定无效,一切争执也就变得毫无必要。他想了几秒后重新坐下,板起脸对服务生说:“叫你们经理过来,你告诉你们经理,我是范本才的朋友,专门到这儿找他来的!范本才,你们认识吗?”
  服务生不知所答,转脸去看为首的壮汉。壮汉愣了一下,声气略减,反问刘川:“你是范老板什么人?”
  刘川说:“朋友!”
  “朋友?”壮汉打量刘川的样子,从外形上看刘川刚刚长大成人,眉宇神态稚气未消,壮汉显然不信地问道:“你跟范老板怎么认识的?”
  “你别管我怎么认识的,”刘川说,“就是范老板让我到这儿来找他的。你们叫范老板来,他叫我付多少钱,我付!”
  壮汉抬头,命令一个瘦骨精灵的家伙:“小虫,你去叫小康来,他在后面打牌呢。”
  那个叫小虫的瘦子应声走了,壮汉也带人散去,容刘川一个人坐着。小姐们也都躲远了,远远地看他,交头接耳地议论。
  没过多久那帮壮汉去而复来,这回他们簇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冷面青年,那青年二十七八岁年龄,相貌威猛,一脸杀气,走到刘川面前,眼睛上下一扫,打量得极不客气。
  身后的壮汉说了句:“就是他。”
  青年冷冷看了刘川一眼,只一眼,便移步转身,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来:“骗子。”这两个字如同一道命令,刘川立即被壮汉们围住,提着衣领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壮汉恶声相问:“交钱吗?没钱我跟你去龋你是从哪里来的,没钱你还敢找这么多小姐陪你!”
  刘川刚刚喊了一声:“放手!”脸上便挨了重重一拳,那一拳打得很正,让刘川反仰着趔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没容他挣扎爬起,就又被拎住衣领,拖离了地面,前后左右七嘴八舌,说不清多少嗓门在厉声喝问:“交钱吗,嗯?”
  这回刘川没等他们第二次出手,似乎仅仅凭了本能的冲动,没有细想任何后果,就一拳击出,正中对方面门。刘川看上去不壮,但有些干巴劲儿的,而且他在公大练过搏击格斗,而且他还是公大篮球队的最佳板凳,而且那一拳出其不意,对方被打得身体失衡,竟一下撞到身后的一张桌子上,桌子上的杯子和蜡烛霎时跌翻,地上立刻碎声一片。
  周围的打手全都拥上来了,拳脚相加。刘川又踢桌子又抡椅子,虽然力量悬殊,但也人仰马翻地打了一阵,终因寡不敌众,被不知多少双手按在了地上。被按倒的那一刻他心里说不清有没有恐惧,也许因为他总觉得景科长他们肯定就在不远,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死于非命。
  但是当他被从地上拉起来以后他发觉自己可能错估了形势,景科长始终没有出现。在他的胸部腹部甚至头部被连续重拳击打的时候,无人搭救。打他的人先是被他打的那个壮汉,接着换上了那个名叫小康的青年,他的身体并不比壮汉更壮,但下手却更加凶残。刘川的两条胳膊被人架着,挣扎了片刻便力气用尽,他能感觉到自己麻木的脸上开始潮湿,他看到小康随即用桌上的纸巾擦手,从纸巾上看他知道自己已经血流满面,纸巾上的血终于让刘川心头早该到来的恐惧蓦然浮现。
  小康一边擦手一边低声骂道:“妈的!”随后又扔了一句:“跟他要钱!”便拉着始终在一旁观战的一个女孩向外走去。刘川双眼模糊,但他看见了那个女孩。显然,她不是酒吧的小姐,从衣着扮相上一看便可区别。那女孩与小康相偕向门口走了几步,突然甩脱小康转身回来,对还在挥拳过瘾的壮汉说了一句:“别打了,放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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