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一滴泪(9)
时间:2011-04-14 作者:雨果 点击:次
① 中世纪对阿拉伯和西班牙的穆斯林的称呼。 那真是一种狂热。事实上,他们所说的一些事情,会叫红衣主教吃惊的。那些埃及婆娘给孩子们看手相,根据异教徒和土耳其人的相术征象,头头是道,说出万般奇迹来,做母亲的听了,无不为自己子女的富贵命而扬眉吐气,得意洋洋。这个孩子会当皇帝,那个会当教皇,另个会当将领。可怜的花喜儿,心头痒痒的,很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漂亮的小阿妮丝有一天会不会当上亚美尼亚女皇或别的什么的,便把女儿抱去见那伙埃及人。那些埃及女人一眼见到这个女娃,交口称赞,用手轻轻摸她,用污黑的嘴唇吻她,对她的小手惊叹不已。咳!真把花喜儿说得心里乐开了花!埃及娘们对这小女孩的美丽小脚和美丽小鞋更是赞不绝口。这孩子还不满一岁,已经叽哩咕噜学讲话了,像小傻瓜似地朝她母亲直笑。她胖乎乎,圆滚滚的,会做出许许多多天使般的可爱小动作来。可是,一见到那些埃及婆娘,吓得哇哇哭了起来。母亲更热烈地亲她,听到那班算命婆说小阿妮丝命中大贵,随即抱着她走开了。小阿妮丝将成为一个绝代佳人,一个贞操女子,一个王后。花喜儿回到了苦难街的阁楼上,觉得是抱着一个王后回来,说有多自豪就有多自豪。隔日,孩子在她床上睡觉—— 她一向同孩子睡在一起,她趁一会儿功夫,轻轻推开房门,让它半掩着,悄悄跑到干旱街去找一个女街坊,把她女儿阿妮丝将来有一天会由英王和埃塞俄比亚大公亲自服侍她用膳,以及其他种种惊人的事情,都搬给这女邻听。等她回到家,上楼时并没有听到孩子的哭闹声,心想:‘这可好!孩子还没有醒呢。’霍然间,发现房门大开,比她刚才离开时开大得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走了进去,可怜的母亲,急忙跑到床上……孩子不见了,床上空空的。孩子一点踪影也没有,只见一只漂亮的小鞋掉在那里。她一下子冲出门外扑到楼下,用头撞墙,呼天唤地嚷道:‘我的孩子!谁看着我的孩子?谁抱走了我的孩子?’街上空空荡荡,她家的房子冷冷落落,没有一个人影能告诉她什么。她跑遍全城,找遍大街小巷,整天到处乱窜,疯了似的,神情恍惚,形容可怕,活像一头丢了小仔们发疯的野兽,到各家各户的门窗上乱嗅一气。她直喘粗气,头发散乱,样子挺吓人的,而且眼睛像冒着火,把眼泪都烧干了。见到行人,拦住嚷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我漂亮的小女儿!谁把她还给我,我情愿做她的奴婢,做他的狗的奴婢,要是他愿意,吃我的心肝也行。’遇到了圣雷米教堂的神甫,对他说:‘神甫先生,我可以用手指头去刨地,不过你得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乌达德,这真叫人撕心裂肺,讼师蓬斯?拉卡布尔老爷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我看见他也哭了。——‘啊!可怜的母亲!’晚上,她才回到家里来,就在她不在家时,有个女邻看见两个埃及婆娘抱着一包什么东西偷偷上楼去,随后重新把门关好,走下楼来,就匆匆溜走了。她俩走后,便听见帕蓝特房里好像有孩子的哭叫声。母亲回来一听,放声哈哈大笑,顿时像长了翅膀似地飞快奔上楼去,又好像炮弹轰然一响,破门而入……—— 乌达德,那可真是骇人听闻!呈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她那娇小可爱的阿妮丝,不是仁慈的上帝恩赐给她的那个何等红润、何等鲜艳的心肝宝贝,而是一个活像小妖怪的丑八怪,跛脚,独眼,畸形,瞎嚷嚷在地板上爬来爬去。她吓得连忙捂住眼睛。她说:‘唉!会不会是巫婆把我的女儿变成了这样可怕的畜生了?’人们赶紧把那个小罗圈腿抱开,要不,非叫她发疯不可。 这准是某个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埃及女人生下的孽障,看样子四岁左右,说起话来不像人话,而只是一些无法听懂的词儿。花喜儿一头扑向那只小鞋,这是她先前一切所爱留下的一切了。她呆在那里许久许久,不开口,不喘气,大家以为她已经断气了。猛然间,她浑身直打哆嗦,疯狂地把那只圣物般的小鞋吻个遍,放声大哭起来,仿佛心都碎了。我敢说,要是换了我们,也会一样悲恸的。她连连喊道:‘咳!我的小女儿呀!我漂亮的小女儿呀!你在哪里?’叫人听了肝肠欲断。 我现在一想起来还要哭哩。你们不知道,我们的孩子,那可是我们的骨肉呵。—— 我可怜的厄斯塔舍!你呀你,长得有多俊!你们不知道他有多乖巧呀!昨天他对我说:‘我呀,长大了要当近卫骑兵!’哦,我的宝贝厄斯塔舍呀!要是你丢了,叫我怎么活呀!—— 花喜儿猛然站起身来,随即在兰斯城奔跑,一边嚷叫:‘到埃及人营地去!到埃及人营地去!捕役们快去烧死那些巫婆!’然而埃及人已经走了,天也黑了,追赶他们是不可能的。第二天,在离兰斯八公里外的丐地和蒂鲁瓦之间的灌木丛里,发现了篝火的残迹、帕盖特孩子的几根绸带、点点血斑和若干山羊粪。刚过去的这个夜晚,正是礼拜六之夜,可以确信无疑埃及人就在灌木丛里举行过巫魔会,同鬼王别西卜一道把那个小女孩生吞活吃了,现在回教徒还保留着这种习俗呐。花喜儿听到这些可怕的事情后并没有哭泣,只是动了动嘴唇像要说话,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隔天,她满头黑发顿时全花白了。再隔天,她失踪了。” “这确实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乌达德说道,“连勃艮第人听了也会落泪的。” “难怪你一听到埃及人就吓得要命!”热尔维丝插上一句。 “你刚才带着你的儿子赶紧逃走,这样做很对,因为这伙埃及人也是从波兰来的。”乌达德接着又说。 “不对。”热尔维丝说道。“听说是从西班牙和卡塔卢尼亚来的。” “卡塔卢尼亚?这有可能。”乌达德应道。“波兰,卡塔卢尼亚,瓦卢尼亚,我老是把这三个地方弄混的。但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他们都是埃及人。” “而且,他们肯定都长着獠牙,吃起小孩来才行。”热尔维丝加油添醋地说道。“要是爱斯梅拉达也吃一点,一边却噘起小嘴装出一副轻蔑的样子,那我才不会感到意外的。她身边那只白山羊耍的把戏太鬼了,其中必有歪门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