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与世界》导演时隔九年后新作：一场亚马逊森林里的奇幻历险

　　当布鲁落将月光王国的圣果与克雷分享的时刻，是他们站在一起，决心携手努力改变世界的时刻。

　　巴西导演阿莱·阿布雷（Alê Abreu）在2016年凭借着独立动画《男孩与世界》（O Menino e o Mundo, 2013）获得了安妮奖最佳独立动画长片和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提名，成为首部、并且迄今为止也是唯一一部获得奥斯卡提名的拉丁美洲动画电影，这让世界认识到了巴西动画的惊艳。

　　今年，这位受到众人瞩目的导演带着最新作品《森林奇旅》（Perlimps, 2022）来到法国安纳西国际动画电影节（the Annecy International Animation Film Festival）进行世界首映。这部影片由总部位于圣保罗的布里蒂影业（Buriti Filmes）制作，并由索尼影业（Sony Pictures）等公司参与联合制作，影片精致绚丽的画面完全呈现出了大制作的水准。

　　《森林奇旅》讲述了日光王国的克雷探员与月光王国的布鲁诺探员前往魔法森林寻找森林卫士，以阻止巨人毁灭森林的奇幻旅程。影片的开场，如万花筒般的彩色抽象画面配合旁白讲述着魔法森林“创世纪”般的美好：花朵追着阳光、青蛙活蹦乱跳、鲸鱼肆意徜徉，所有的生物都自由地畅游在梦幻的世界之中。

　　随着镜头转入探员克雷的视角，气喘声和直升机探照灯的绿光打破了这一切宁静，紧张的电子声和快速流畅的运动镜头跟随着克雷灵巧的奔跑，穿梭于热带丛林中。垂挂的枝条、舒展的树叶在动画的世界里，随时都能化作克雷逃跑的工具。

　　暂时甩掉“敌人”的追踪后，克雷在森林中与布鲁诺狭路相逢，成为欢喜冤家。不打不相识，对于分别带着秘密任务的特工们来说，另一方的加入随时都有可能带来危险。一开始，两人都表现出十分的敌意和猜忌。在经历了电闪雷鸣的夜晚后，两人经住了友谊的考验，并发现彼此拥有着可以互补的技能：克雷带着接收器可以获取森林卫士发出的信号，布鲁诺则会破解密码。因此，两人在对抗中虽然嘴上逞强，但逐渐克服分歧，以期联手找到森林卫士。

　　穿过绮丽的森林，两位伙伴携手踏过高高的云端，用自己的智慧渡过小河流，穿过石缝，这让观众得以在一个又一个应接不暇的充满想象力的世界穿梭：成为蹦床的蘑菇、当作撑杆跳的树枝以及神秘的石像神庙……这些天马行空的视觉世界，令人不时为动画片形式所能够承载的魅力所惊叹。

　　在寻找森林卫士的途中，两人意外地到达一座人脸形状的山，在那里，他们遇到了无限王国的橙灯灶莺约翰，作为曾经潜入巨人世界并成为优秀飞行员的约翰，向两位秘密探员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以及无限王国的秘密。约翰口中所说的无限王国，是一个如理想国般的抽象隐喻。影片在此处，画面的景别无限放大，星星点点的浩瀚宇宙成为画面的主体，克雷、布鲁诺和约翰三人所处的小岛，只占据画面的左下一角，仰望星空，仿佛在提示着万事万物的渺小。而在电影的最后，森林被淹没，只剩这一座人脸型孤岛漂浮于水面之上，它象征着信念的火种，时不时从上面传来悠扬又简短有力的音乐，提醒着人们不忘寻找自由，守护最珍贵的信念。

　　森林被毁灭后，巨人的世界出现在眼前，那是一个导弹坦克排成长队的世界，城市四周筑起高高的防护墙。那里不再有具体的人，只有一些马赛克像素点所代表的城市和高楼。在森林走失后，克雷和布鲁诺在巨人世界再次相遇，这一次相遇只剩一面之缘，原来在战争中失去父亲的布鲁诺如今成为了难民，而巨人世界的“反派”金色队长竟是克雷的亲人。克雷和布鲁诺所代表的不光是日光王国和月光王国的对立，也是巨人世界强权与弱势的两极分化。影片通过一次童话式的冒险，以孩子的视角将成人世界的残酷结局放置于角色的命运之中，更令人感到唏嘘。

　　作为一部动画电影，绘画风格是其创造力的重要体现。导演坦言，吉卜力工作室（Ghibli）曾启发他。当他构思一个场景时，他总是先想到画家的作品，例如在《森林奇旅》中，他参考了野兽派大师亨利·马蒂斯（Henri Matisse）后期创作生涯的剪纸作品。相较于其绘画作品，马蒂斯的剪纸作品则较有人提及，在这些剪纸作品中，抽象的单色图形与撞击的色彩搭配总是传递给人一种炽热的情绪，而这种感受在《森林奇旅》中被导演巧妙地借鉴。

　　影片中的绘画背景没有明显的轮廓线条，由一个个色块组成，相较于导演前作《男孩与世界》中简洁的线条，《森林奇旅》明显更为精致，华丽的紫红色、深沉的蓝色和鲜艳的金色组成了一个奇观的世界。导演曾说，他将随机产生的墨迹经过扫描后，观察它们的形状，从中找到与森林相匹配的如石头、树木、叶子等元素，这样创作出来的画面具有个性，整个过程也更具实验的色彩。

　　在《森林奇旅》里，这些灵动的彩色组成了一个鲜艳却时刻对立的视觉系统，利用人的知觉传递着最直观的情感表达，典型的例子就是魔法森林中七色光谱的丰富运用，与巨人世界暗沉的土黄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影片色彩的对比传递出魔法森林的生机与美好，巨人世界则散发出灰暗压抑的气息。同时，影片色调冷与暖、红与蓝的碰撞似乎隐喻当下巴西政权两级分化的主题，布鲁诺和克雷从一开始就伴随着误解和拒绝沟通的姿态，这正如当下危机四伏的政治格局。

　　就像在2019年入围奥斯卡金像奖提名的巴西纪录片《民主的边缘》（Democracia em Vertigem, 2019）中，巴西政治的戏剧和荒唐被完全展现，放眼如今的全球，在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寻觅到紧张局势的踪影。残酷的战争、对权力和欲望的追逐，更是直接带来了对环境的破坏，并进一步导致能源的枯竭，《森林奇旅》的童话故事其实是一则每天都在现实世界中上演的寓言。

　　在影片中间段落，当克雷和布鲁诺放下对彼此的误解并克服分歧、联手寻找森林卫士的时候，他们一起踏着柔软梦幻的云朵向上跳跃，皎洁的月亮伴随着它们灵巧的身影。他们试图寻求对话，此时的他们富有同理心，并了解到彼此差异互补的重要性，让观众暂时停留在了一个美好的世界。当布鲁落将月光王国的圣果与克雷分享的时刻，是他们站在一起，决心携手努力改变世界的时刻。

　　在这趟奇幻而五彩斑斓的旅程中，《森林奇旅》讲述了纯真又充满孩童稚气的梦想，导演将世界和平与环保的理念从孩子的视角呼喊出，在绮丽夺目的调色盘和热带雨林的世界中，努力唤起人们心底对于美好和自由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