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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死解冤仇 魔头送药 片言开梗塞 良友谈心(2)



  冯瑛从未闻过此等怪叫之声,不觉一阵心悸,猛然间,头顶上怪声大作,十几只猫鹰发出吱吱怪叫之声,和萨天都的叫声呼应,连翩下扑,那猫鹰的利瓜,实似银钩,冯瑛曾见过它们抓裂毒蛇,不觉胆寒。幸喜游龙断玉二剑,乃是晦明禅师苦心所练的宝剑,双剑展开,光芒四射,宛如在头顶上布了一层光网。那些猫鹰也似颇畏剑光,不敢沾近,只是在头顶上空,盘旋飞叫,想趁着剑光露出空隙之时,才飞扑下抓,但唐冯二人,把剑使得风雨不透,猫鹰虽然厉害,却是无可奈何。

  犹幸双魔离开猫鹰岛已十多年,以前经他们训练好的猫鹰就只剩下这十多只,要不然他们万难抵敌。

  僵持了一阵,冯瑛渐渐心安。萨天都见猫鹰久攻不下,心中焦躁,又发出嘘嘘的怪叫声,似乎是指挥猫鹰强扑。那些猫鹰果然越飞越低

  ,利爪几乎触着宝剑的光芒,冯瑛突然一跃,剑光掠起,矫如游龙,把两只低飞的猫鹰的利爪斩断,那群猫鹰虽受了惊,见主人呼唤,仍扑下来助战。

  冯瑛唐晓澜道声苦也,与那十几只猫鹰缠斗,已是吃力,何况又加上这两个魔头。两人打了一个招呼,合展天山剑法中的大须弥剑式,把门户紧紧封闭,真如江海凝光。两人在剑光笼罩之下,只守不攻,又僵待了半个时辰。幸喜那些猫鹰怕误伤主人,扑击之时,不能施展全力,两人虽处下风,尚能支持不败。

  两方苦斗了百招,萨天都大呼小叫,连番猛扑,但冯唐两人,守得极稳,双魔与鹰群的联合攻势,虽如狂风骇浪,却冲不破他们大须弥剑式所布成的铁壁铜墙。萨天都耗力过多,后劲不继,他肩头中了一剑,跳跃不灵,唐晓澜觑个破绽,待他近身之际,突然迈前半步,反手一剑,只听得萨天都又是一声大叫,左肩的肩骨给游龙剑穿过,伤得比前更重。萨天刺挽扶着他,带着猫鹰撤退,躲到小岛的东边养伤。猫鹰就在他们身边盘旋,担任警卫。

  唐晓澜吁了口气,忽见冯瑛目中蕴泪,插剑归鞘,凄然说道:“叔叔,你不该瞒我。”唐晓澜道:“瑛妹

  ,你别怪我,我另有苦衷。”这几个月来,两人朝夕相对,尤其在冯瑛表达了爱意之后,唐晓澜在不知不觉之间,已解除了那种“叔侄”的拘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改口叫她“玻妹”了。可是冯瑛习惯已久,一时改不转口,仍然称他“叔叔”。称呼不同,本来可笑,但在荒岛之中,更无第三者在旁,两人也就听其自然,各叫各的。

  剧战多时,天色已暮。唐晓澜道:“咱们先弄点东西吃,今晚大家都不要睡了。十几年来的事情,一夜之间,也不知能不能把它说完。”

  冯瑛捉了两尾鳍鱼,烤熟了吃,草草吃过,暮色已合。海风吹来,饶有寒意。唐晓澜道:“嗯,天色又变了。看这天色,似乎海上又在蕴酿风暴。”两人在小岛数月,对海上气候,渐渐熟悉。冯瑛听那风声呼啸,掠过海洋,海涛拍岸,浪花闪烁,说道:“是将要刮风了,可是今晚大台风还不会来,我们不必躲到岩洞里去。”唐晓澜忽然叹道:“天色变幻正如人事无常。想不到几个月前我们还在陆地,现今却困在荒岛。更想不到我会和你在这样的深夜,相对听海洋呼啸。”眼神奇特,也不知他是欢喜还是感伤。

  冯瑛似懂非懂,慢慢靠近唐晓澜的身旁,拉着他的手道:“叔叔,你说。我很小的时候,你就认识我么?我的爸爸妈妈是怎么死的?他们都和你很要好么?”唐晓澜道:“嗯

  ,你周岁之前,我几乎天天抱你。你的爸爸妈妈是我的师哥师嫂。你别心焦,你别震抖,你定一定神,你听我说呀!是的,你的爷爷和父亲都是惨死的,你的妈妈,生死却还未知。傻孩子,哭什么呀?你要报仇。好吧,哭就哭吧,哭了会舒畅一点。这十几年来,我想起你们的一家和我自己的时候,我也有时哭的。”说着,说着,唐晓澜也滴出眼泪来了。

  冯瑛哽咽说道:“叔叔,你说,你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好,歇一会儿,咱们都别哭了。你说给我听。我听你的话。师傅也教过我,叫我要像个女中丈夫,宁可流血,不可流泪的,我现在不哭了,叔叔,你说吧。”黑夜中,冯瑛双眼闪着泪光,似金钢石般的放着光芒。凝视着她的“叔叔”。

  唐晓澜接触着她的目光,急避开去,心头赞叹道:“真是个好样的姑娘啊!又苦命又倔强的姑娘啊!”接着冯瑛颤抖的声音之后,唐晓澜把她的手握得更紧,缓缓说道:“你听我说。那是十六年前的一个夜晚,还有五天便是中秋佳节。那一天正是你们姐妹的周岁……”冯瑛叫起来道:“嗯,我还有一个姐妹,就是那个样貌和我极为相似人么?”唐晓澜道:“是的。你别打岔,你听我说,那一天是你们姐妹的周岁,你的爷爷和爸妈都非常欢喜,突然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风在呼号,海在叫唤,星星渐渐西移,冯瑛在凝神听着唐晓澜的说话。唐晓澜有时说得很慢,有时说得很快。说了他们一家的悲剧

  ,也说到了自己的身世。说到伤心之处,有时就停顿着说不下去,慢慢揩干了眼泪,又再续说。说呀说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好艰难的终于说完了。

  “好苦命的爷爷和爸妈啊!啊,叔叔,你也好苦命啊!”冯瑛叫道。她紧紧倚偎着唐晓澜,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你是我的亲人,原来我们真是这样亲切。”唐晓澜轻轻用衣袖替她抹了眼泪,冯瑛便咽道:“我要找我的妈妈,我要找我的妹妹。”唐晓澜道:“是啊,你是该找她们了,这小岛虽然荒僻,总会有船经过,你一定能回到陆地,找着她们的。瑛妹,你性情刚烈,将来独走江湖,可得要自己当心啊。”冯瑛道:“叔叔,你不和我一同回去么?”唐晓澜苦笑道:“我还能回去么?”冯瑛一想起唐晓澜死期不远,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突然痛哭失声,揽着唐晓澜的肩头,伏在他的身上。

  软玉温香,哀乐交织,唐晓澜只觉一阵迷茫,推开她又不是,不推开她又不是,面红耳热,身心震撼,过了好一会子,只听得冯瑛抽噎说道:“叔叔,这十几年来你为我操心,为我奔跑,在茫茫的人海里,你寻觅我们姐妹,甚至舍出性命救我出来,这恩情我该怎样报答你呢?”唐晓澜轻轻推开她的身子,说道:“傻孩子,你我之间,也用得着‘报答’这两个字么?”冯瑛仰着脸庞,痴痴的望着唐晓澜,忽然说到:“叔叔,你欢喜我吗?”唐晓澜心头一震,半晌说不出话,他们虽然有爱意,可是以往都是说得非常含蓄,彼此只是心照不宣,唐晓澜尤其避免明说出来,除了世俗之见对他心灵的束缚之外,他也不愿在临死之前,在一个少女心上投下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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