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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梁纪·梁纪十四(4)

  魏丞相泰妻冯翊公主生子觉。

  东魏以光州刺史李元忠为侍中。元忠虽处要任,不以物务干怀,唯饮酒自娱。丞相欢欲用为仆射,世子澄言其放达常醉,不可委以台阁。其子搔闻之,请节酒,元忠曰:“我言作仆射不胜饮酒乐,尔爱仆射,宜勿饮酒。”

  高祖武皇帝十四大同九年(癸亥,公元五四三年)

  春,正月,壬戌,东魏大赦,改元武定。

  东魏御史中尉高仲密取吏部郎崔暹之妹,既而弃之,由是与暹有隙。仲密选用御史,多其亲戚乡党,高澄奏令改选;暹方为澄所宠任,仲密疑其构己,愈恨之。仲密后妻李氏艳而慧,澄见而悦之,李氏不从,衣服皆裂,以告仲密,仲密益怨。寻出为北豫州刺史,阴谋外叛。丞相欢疑之,遣镇城奚寿兴典军事,仲密但知民务。仲密置酒延寿兴,伏壮士,执之,二月,壬申,以虎牢叛,降魏。魏以仲密为侍中、司徒。

  欢以仲密之叛由崔暹,将杀之,高澄匿暹,为之固请,欢曰:“我匄其命,须与苦手。”澄乃出暹,而谓大行台都官郎陈元康曰:“卿使崔暹得杖,勿复相见。”元康为之言于欢曰:“大王方以天下付大将军,大将军有一崔暹不能免其杖,父子尚尔,况于它人!”欢乃释之。

  高季式在永安戍,仲密遣信报之;季式走告欢,欢待之如旧。

  魏丞相泰帅诸军以应仲密,以太子少傅李远为前驱,至洛阳,遣开府仪同三司于谨攻柏谷,拔之;三月,壬申,围河桥南城。东魏丞相欢将兵十万至河北,泰退军瀍上,纵火船于上流以烧河桥。斛律金使行台郎中张亮以小艇百馀载长锁,伺火船将至,以钉钉之,引锁向岸,桥遂获全。

  欢渡河,据邙山为陈,不进者数日。泰留辎重于瀍曲,夜,登邙山以袭欢。候骑白欢曰:“贼距此四十馀里,蓐食乾饮而来。”欢曰:“自当渴死!”乃正阵以待之。戊申,黎明,泰军与欢军遇。东魏彭乐以数千骑为右甄,冲魏军之北垂,所向奔溃,遂驰入魏营。人告彭乐叛,欢甚怒。俄而西北尘起,乐使来告捷,虏魏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临洮王柬、蜀郡王荣宗、江夏王升、巨鹿王阐、谯郡王亮、詹事赵善及督将僚佐四十八人。诸将乘胜击魏,大破之,斩首三万馀级。

  欢使彭乐追泰,泰窘,谓乐曰:“汝非彭乐邪?痴男子!今日无我,明日岂有汝邪!何不急还营,收汝金宝!”乐从其言,获泰金带一囊以归,言于欢曰:“黑獭漏刃,破胆矣!”欢虽喜其胜而怒其失泰,令伏诸地,亲捽其头,连顿之,并数以沙苑之败,举刃将下者三,噤齘良久。乐曰:“乞五千骑,复为王取之。”欢曰:“汝纵之何意?而言复取邪!”命取绢三千匹压乐背,因以赐之。明日,复战,泰为中军,中山公赵贵为左军,领军若干惠等为右军。中军、右军合击东魏,大破之,悉俘其步卒。欢失马,赫连阳顺下马以授欢。欢上马走,从者步骑七人,追兵至,亲信都督尉兴庆曰:“王速去,兴庆腰有百箭,足杀百人。”欢曰:“事济,以尔为怀州刺史;若死,用尔子!”兴庆曰:“儿小,愿用兄!”欢许之。兴庆拒战,矢尽而死。

  东魏军士有逃奔魏者,告以欢所在,泰募勇敢三千人,皆执短兵,配大都督贺拔胜以攻之。胜识欢于行间,执槊与十三骑逐之,驰数里,槊刃垂及,因字之曰:“贺六浑,贺拔破胡必杀汝!”欢气殆绝,河州刺史刘洪徽从傍射胜,中其二骑,武卫将军段韶射胜马,毙之。比副马至,欢已逸去。胜叹曰:“今日不执弓矢,天也!”

  魏南郢州刺史耿令贵,大呼,独入敌中,锋刃乱下,人皆谓已死,俄奋刀而还。如是数四,当令贵前者死伤相继。乃谓左右曰:“吾岂乐杀人!壮士除贼,不得不尔。若不能杀贼,又不为贼所伤,何异逐坐人也!”

  左军赵贵等五将战不利,东魏兵复振。泰与战,又不利。会日暮,魏兵遂遁,东魏兵追之;独孤信、于谨收散卒自后击之,追兵惊扰,魏诸军由是得全。若于惠夜引去,东魏兵追之;惠徐下马,顾命厨人营食,食毕,谓左右曰:“长安死,此中死,有以异乎?”乃建旗鸣角,收散卒徐还;追骑疑有伏兵,不敢逼。泰遂入关,屯渭上。

  欢进至陕,泰使开府仪同三司达奚武等拒之。行台郎中封子绘言于欢曰:“混壹东西,正在今日。昔魏太祖平汉中,不乘胜取巴、蜀,失在迟疑,后悔无及。愿大王不以为疑。”欢深然之,集诸将议进止,咸以为“野无青草,人马疲瘦,不可远追。”陈元康曰:“两雄交争,岁月已久。今幸而大捷,天授我也,时不可失,当乘胜追之。”欢曰:“若遇伏兵,孤何以济?”元康曰:“王前沙苑失利,彼尚无伏;今奔败若此,何能远谋!若舍而不追,必成后患。”欢不从,使刘丰生将数千骑追泰,遂东归。

  泰召王思政于玉壁,将使镇虎牢,未至而泰败,乃使守恒农。思政入城,令开门解衣而卧,慰勉将士,示不足畏。后数日,刘丰生至城下,惮之,不敢进,引军还。思政乃修城郭,起楼橹,营农田,积刍粟,由是恒农始有守御之备。

  丞相泰求自贬,魏主不许。是役也,魏诸将皆无功,唯耿令贵与太子武卫率王胡仁、都督王文达力战功多。泰欲以雍、岐、北雍三州授之,以州有优劣,使探筹取之。仍赐胡仁名勇,令贵名豪,文达名信,用彰其功。于是广募关、陇豪右以增军旅。

  高仲密之将叛也,阴遣人扇动冀州豪杰,使为内应,东魏遣高隆之驰驿慰抚,由是得安。高澄密书与隆之曰:“仲密枝党与之俱西者,宜悉收其家属,以惩将来。”隆之以为恩旨既行,理无追改,若复收治,示民不信,脱致惊扰,所亏不细,乃启丞相欢而罢之。

  以太子詹事谢举为尚书仆射。

  夏,四月,林邑王攻李贲,贲将范修破林邑于九德。

  清水氐酋李鼠仁,乘魏之败,据险作乱;陇右大都督独孤信屡遣军击之,不克。丞相泰遣典签天水赵昶往谕之,诸酋长聚议,或从或否;其不从者欲加刃于昶,昶神色自若,辞气逾厉,鼠仁感悟,遂相帅降。氐酋梁道显叛,泰复遣昶谕降之,徙其豪帅四十馀人并部落于华州,泰即以昶为都督,使领之。

  泰使谍潜入虎牢,令守将魏光固守。侯景获之,改其书云:“宜速去。”纵谍入城,光宵遁。景获高仲密妻子送鄴,北豫、洛二州复入于东魏。五月,壬辰,东魏以克复虎牢,降死罪已下囚,唯不赦高仲密家。丞相欢以高乾有义勋,高昂死王事,季式先自告,皆为之请,免其从坐。仲密妻李氏当死,高澄盛服见之,曰:“今日何如?”李氏默然,遂纳之。乙未,以侯景为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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