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塔丛林(3)
时间:2022-07-07 作者:杨志军 点击:次
瓦杰贡嘎大活佛惊诧地“嗯”了一声说:“帮助他?莫非此人已经来到了布达拉宫?”说着,把犀利的眼光扫向古茹邱泽喇嘛。 古茹邱泽赶紧说:“我也是刚刚知道,还没有来得及禀告尊师。” 森朵才让说:“如果我的观想没有错的话,他们这会儿正在达松格廊道,他们当然不是来避难的,更不是来诵经祈祷的。” 瓦杰贡嘎大活佛甩了一下胸前的佛珠,站起来说:“你是说‘七度母之门’就在布达拉宫?” 森朵才让突然睁开眼睛说:“不是我说,是香波王子说。到目前为止,他是面对‘七度母之门’的伏藏时,唯一得到‘授记指南’的掘藏者。” 这时管家拽着一个少年喇嘛跑了进来,声音颤抖着说:“大活佛,炸药找到了,在达松格廊道找到了。” 2 达松格廊道就是白宫东大门的门厅。四根雕刻精美、色泽鲜艳的大木柱散发着浓郁的殿堂气息,信仰从开阔如原野的德阳厦广场延伸过来,仿佛就因为这两根柱子,一下子由平民的质朴变成了贵族的繁丽。 香波王子和梅萨仔细看过柱子,又拐向南壁。南壁之上,是五世达赖喇嘛在选择桑结为摄政王后、于“桑结嘉措与达赖喇嘛无异,政教两者之职责妥交桑结嘉措尽守”的文告之下按上的手印。手印已被玻璃罩起来,加上岁月的遮掩,看上去有些斑驳却更加神秘。古老的权威以世间护法神的名义在监护一个摄政王的同时,也监护了整个西藏和西藏的灵魂。 香波王子说:“没有五世达赖喇嘛,就没有摄政王桑结,没有摄政王桑结就没有仓央嘉措,没有仓央嘉措就没有‘七度母之门’,没有‘七度母之门’就没有我们。或者反过来,没有我们就没有‘七度母之门’。” 梅萨说:“比起‘七度母之门’,我们算什么。” 香波王子快速走动着,把廊道里的壁画看了两遍,最后停在一幅唐卡前说:“布达拉宫是立体的空间信仰,‘七度母之门’是看不见的时间信仰,它们因为我们的发掘走到了一起。” 梅萨不想扯这些空灵的话题,指着唐卡右下角说:“这是什么?” 香波王子凑到跟前看了看说:“无常的标识。” 梅萨说:“我看是火焰,是爆炸的火焰。” 香波王子说:“无常如同焰火,焰火一熄,就是灰烬。同样是飞扬,性质是不同的,所以佛说,诸法无常,心行处灭。” 梅萨说:“你再看火焰下面是什么?是不是炸药,一包一包的,一包里头又是一管一管的。” 香波王子“哦”了一声,仔细看看,却比梅萨看到了更要紧的。他指着一朵火焰描画着:“这不是一个梵文‘炸’字吗?” 两个人紧张起来:爆炸的火焰、炸药的形状、显而易见的梵文“炸”字,没有比这更明确的启示了。唐卡反映的是一千多年前布达拉宫的构造和修建的场面,难道一千多年前的场面就已经预示了布达拉宫的爆炸?或者仅仅是唐卡制作者的预示,而唐卡标明的制作年代是“康熙四十五年”,也就是公元1706年仓央嘉措被拉奘汗押送北京的这一年。这一年距今也有三百多年了,说明今天的叛誓者是按照三百多年前的指令进行秘密活动的,坚不可摧的叛誓者的传承居然如此富有成效。更重要的是,这幅唐卡精确指明了埋藏炸药的地方,就在这里——布达拉宫司西平措大殿。 梅萨说:“真没想到,我们是来寻找‘七度母之门’的,却无意中发现了叛誓者埋藏炸药的地方,现在怎么办?” 香波王子说:“这样的发现是不能捂在心里的,告诉他们,也算是给我们增加了一份开启‘七度母之门’的功德。” 他们四下看看,没看到碧秀和别的警察,只看到几个喇嘛爬上梯子正在达松格廊道梁柱的空隙里摸索。 香波王子两步过去,问一个扶梯子的少年喇嘛:“你们在干什么?是不是在搜寻炸药?”看少年喇嘛愣怔着不回答,又说,“炸药不在上面,在这儿。”说着,又退回原地,指了指唐卡右下角的司西平措大殿,“看到了吗,这就是埋藏炸药的地方,它会在太阳落山之前爆炸,快去报告。” 但是在少年喇嘛看来,他指的是唐卡,而不是唐卡上的司西平措,他望着香波王子说:“瓦杰贡嘎大活佛的指令是‘泄密者撵出布达拉宫’,你是从哪里知道布达拉宫有炸药的?” 香波王子说:“世界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还知道瓦杰贡嘎大活佛为什么不让泄露炸药的秘密。放心,我不会乱说的,我比大活佛更不愿意引起大家的恐慌,扰乱了布达拉宫的秩序。” 少年喇嘛给梯子上的人喊了一声什么,转身就跑,没跑多远,就和瓦杰贡嘎大活佛的管家撞了个满怀,愣过神来后结结巴巴说:“炸药,炸药,在达松格廊道。” 香波王子觉得已经尽到了责任,招呼梅萨朝着达松格廊道那边的白宫东大殿快速走去,脚步是坚定的,心里却疑虑重重:达松格廊道并没有给他们灵感,他们和智美走了相反的方向,到底谁对谁错呢? 东大殿门口非常拥挤,一些来诵经的喇嘛和信徒到这里就不走了,这里是大诵经法会的分会场。香波王子和梅萨被前后经过的人搓来搓去,举步维艰地站在人堆里。 梅萨说:“我们都凑不到跟前去,怎么找啊?” 香波王子说:“那就用心找,用灵找。这里是白宫最大的殿堂,曾经是西藏地方政府的办事机构。你往北看,最醒目的就是达赖喇嘛的狮子法座,法座是不动不移的,谁坐上去谁就是达赖喇嘛。悬在法座上方的匾额看清了吧,‘振锡绥疆’,匾上有‘同治御笔之宝’的红色玺印。同时这里也是白宫的壁画之库,最著名的一组***绘画是‘猕猴变人’。说的是观世音菩萨派遣一只神变猕猴来到雪域高原修行,遇到美艳的罗刹女。罗刹女几欲挑逗,一再恳求:‘让我们结合在一起吧,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会成为妖魔之妻,生下无数魔鬼,雪域高原将变成魔鬼的世界。’猕猴执意不肯,再怎么说,我也不能破戒。一日观世音菩萨托梦给猕猴,告诉他,你为自己的修行,不肯破戒,那只是小乘之为,你若是和罗刹女结合,在雪域高原繁衍后代,那是见义勇为、利益世界的大乘之为,孰重孰轻你自己掂量吧。猕猴当即醒悟,立刻和罗刹女结为夫妻,并生下了六只小猴。他们吃了地上的五谷,毛发渐短,尾巴渐缩,说起了人话,变成了西藏的先民。这个故事跟达尔文的进化论不谋而合,可见爱因斯坦的话是对的,他说只有佛教才是这个世界上和现代科学共依共存的宗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