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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子(3)



    “您说这种话实在太不成体统了,”约西夫神父说。佩西神父始终保持着沉默。米乌索夫从屋里冲了出去,卡尔干诺夫跟在后面。

    “神父们,我也跟彼得-阿历山德罗维奇走!我再也不到你们这里来,跪着请我也不来了。我曾捐过一千卢布,你们又鼓出眼珠想要更多的,哈,哈,哈!不,我再也不捐了。我要为我的已经失去的青春,为我所受的一切侮辱报仇!”他用一种装腔作势的激动情绪拍着桌子。“这个修道院对我的生活起过很大的影响!它曾经使得我流了许多悲苦的眼泪!你们嗾使我的妻子,疯癫病的女人起来反对我。你们在大小教堂里诅咒我,在四郊各处散播我的坏话!够了,神父们,现在是自由主义的时代,轮船铁路的时代。不要说几千卢布,几百卢布,连几百个戈比,你们也不用想再从我手里拿到了!”

    这里又应该下个注脚:我们的修道院根本就从来没有对他的生活起过什么特别的影响,也从来不曾使得他流过什么悲苦的眼泪。但是他被自己装出来的眼泪弄得入了迷,一时间几乎自己也相信是真的,甚至差一点感动得要哭;但是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现在是该转圜的时候了。院长听了他那恶毒的谎话,低着头,又一次庄严地说:

    “圣经又说:‘只是我告诉你们……咒诅你们的要为他祝福,凌辱你们的要为他祷告。’我们也要照这样去做。”

    “得啦,得啦,得啦!又是反省自己呀等等那一套无聊的废话!你们去反省吧,神父们,我可要走了。我还要运用我做父亲的权力,把我的儿子阿历克赛叫回去,永不再来。伊凡-费多罗维奇,我的可敬的儿子,请容我命令你跟我回去,冯-佐恩,你留在这里做什么?立刻跟我进城去。我家里要快乐得多。只有一俄里路,我不给你吃素油,会给你一盘小猪肉饭的,我们好好儿吃一顿;喝白兰地,蜜酒;还有草莓酒。……喂,冯-佐恩,不要放过自己的幸福!”

    他一边喊,一边指手画脚地走出了门。就在这个时候,拉基金看见他走了出来,便指给阿辽沙看。

    “阿历克赛!”父亲看见了他,远远地喊叫,“今天就搬到我家去,全都搬回来,把枕头和被褥都带着,以后不许你再来。”

    阿历克赛一下子呆住了,他一声不响注意观察着这出戏。这时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已经钻进了马车,伊凡-费多罗维奇在后面跟着沉默而阴郁地坐到车里,甚至没有转身向阿辽沙道别。但是这里又发生了一个滑稽的,近乎不可思议的场面,作为这出戏的尾声。地主马克西莫夫忽然赶到马车踏脚板旁边来。他生怕到迟,是喘着气跑来的。拉基金和阿辽沙看见他跑着的样子。伊凡-费多罗维奇的左脚还踩在踏板上,他竟慌忙得急不可待地把一只脚踏上去,一手抓住马车夫的座台,就要跳进马车里去。

    “我也跟你们去,我也跟你们去!”他嚷着,一面跳,一面发出咯咯的、快乐的笑声,脸上放光,露出不顾一切的样子,“把我也带去吧!”

    “我不是说过,”费多尔-巴夫洛维奇高兴地说,“这就是冯-佐恩!这是死里逃生的真正的冯-佐恩!你是怎么从那里挣脱出来的?你怎么在那儿活象是个冯-佐恩,可又能逃开不吃那顿饭?你真长着个铜脑壳哩!我也有个硬脑壳,老弟,可是,对你的脑壳我还是感到惊奇!跳上来,快跳上来!放他进来,伊凡,会有乐子瞧的。他可以对付着躺在我们的脚底下。你可以躺下的,是不是,冯-佐恩!要不然让他跟车夫一块儿坐在赶车座上。……跳到赶车座上去,冯-佐恩!……”

    但是已经坐下的伊凡-费多罗维奇一声不吭,忽然用全力朝马克西莫夫的胸前击了一拳,打得他飞出一丈开外。只是偶然才没有倒在地上。

    “快走!”伊凡-费多罗维奇恶狠狠地对马车夫喝道。

    “你干吗?你干吗?你为什么对他这样?”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发起火来,但是马车已经走了。伊凡-费多罗维奇没有回答。

    “你这人呀!”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沉默了两分钟,朝儿子斜了一眼,又说起来。“到修道院来这件事是你自己发动的。你自己怂恿的,自己赞成的。为什么你现在又生气?”

    “您说够废话了,现在休息一会儿吧,”伊凡-费多罗维奇厉声说。

    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又沉默了有两分钟光景。

    “现在喝一点白兰地才好呢,”他象劝诱似地说。但是伊凡-费多罗维奇没有理他。

    “到家以后,你也喝一点。”

    伊凡-费多罗维奇还是默不作声。

    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又等了两分钟:

    “我一定要把阿辽沙从修道院里叫回来,尽管你们会很不痛快,敬爱的卡尔-冯-莫尔。”

    伊凡-费多罗维奇轻蔑地耸耸肩膀,转过身去,开始眺望道路。两人以后一直到家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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