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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2)



    李玉函既是惊奇,又是失望,这些人竟连一丝伤感的情绪都没有,他们难道都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么?

    李玉函紧张得连“三”字都说不出来了。

    楚留香忽然微笑着道:“我现在才明白了两件事。”

    李玉函脱口问道:“什么事?”

    楚留香道:“我现在才知道‘拥翠山庄’的子弟的确都不会做坏事的,因为你非但不懂得该如何去做坏事,甚至连该如何吓人都不懂。”

    他微笑着接道:“你若想叫别人怕你,你自己就千万不能害怕,你自己若先害怕起来,别人又怎么会怕你呢?”

    胡铁花大笑道:“不错,这就正如懂得说笑话的人,自己绝对不会笑,他自己若先大笑起来,那么无论他说的笑话多有趣,别人也不会觉得好笑的。”

    李玉函怒道:“你们以为……”

    楚留香根本不让他说话,截口道:“像你们这样的世家子弟,还有个最大的毛病。”

    李玉函几乎又忍不住要问:“什么毛病?”

    但他总算没有问出来,却大吼道:“四。”

    楚留香根本不理他,悠然道:“你们最大的毛病就是江湖历练太少,因为你们根本用不着自己到江湖中去挣扎,去奋斗,你们的地位一生出来就注定要比别人高些,所以你们大都免不了有些目空一切,所以也就难免会粗心大意。”

    他突然指着李玉函手里的‘暴雨梨花钉’道:“譬如说,这‘暴雨梨花钉’现在正是你的救命护身符,你夫妻两人现在什么事全都要靠它了,但你事先有没有将它检查一遍,看看它的机簧是不是有了毛病?看看这匣子是不是空的?”

    李玉函像是忽然挨了一鞭子,嗄声道:“暴雨梨花钉从来万无一失……”

    楚留香道:“世界上并没有一件事是永远不会出错的,连太阳都有被天狗星吞没的时候,这暴雨梨花钉又怎会绝对万无一失,也许它里面忽然生锈了呢?也许忽然有几个小虫钻进去,塞住了它的钉孔。”

    李玉函连鼻子上都沁出了汗,手也抖得更厉害。

    楚留香淡淡道:“何况,它就算真的是万无一失也没有用,因为它根本就是空的,昨天晚上我们对付“天罗地柏”夫妻时,已将里面的梨花钉全射了出去。”

    李玉函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狂笑着道:“你以为我是二岁的小孩子,就凭你这几句话就可以将我呀倒?老实告诉你,你说的话,我连一个字也不相信。”

    他嘴里虽说得如此坚定,其实心里却已动摇,因为有信心的人绝不会这么样笑的,这种笑一定是在掩饰心里的不安。

    楚留香悠然道:“你若不信,为何不自己瞧瞧?”

    李玉函吼道:“我用不着瞧,根本用不着。”

    他嘴里在说“周不着”的时候,眼睛已忍不住向那只发光的银匣上去瞧了,手也忍不住在上面摸索。

    其实,这匣子是不是空的,他根本就瞧不出,更摸不出来,他只是神经紧张,已无法控制自己。

    就在他眼睛和手开始移动的这一刹那间,楚留香就像是一枝箭,一道闪电,忽然窜了过去。

    李玉函又惊又怒,但已闪避不及了。他的反应和动作固然也很快,但却没有任何人的动作能比楚留香更快。

    等他发现自己已上当的时候,楚留香已抬起了他的手,挣扎中,也不知是谁的手触动了梨花钉的机簧。

    只听“蓬”的一声银光如电,暴射而出。

    按着,又是一连串“笃笃”之声,二十七枚梨花钉已全都尉在屋顶上,竟全都钉入石头里。

    李玉函全身的精神力气,也彷佛全都随同这暴雨梨花钉射了出去,他整个入似乎忽然虚脱。

    “当”的一声,梨花钉匣也跌在地上。

    这件事全都发生在刹那间,梨花钉射出时的声音,钉入石头时的声音,钉匣落地时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来的。

    然后,就是死一般静寂。

    只见楚留香左手托住李玉函的右手,右肘抵在李玉函的左胁间,李玉函却像是已失去了魂魄,眼睛既未望着楚留香,也末看别人,只是痴痴的拟注着那二十七枚已钉在石头里的梨花钉。

    然后,两行泪珠缓缓自他眼角流了下来。

    柳无眉本似想冲向楚留香的,但脚步刚踏出,却顿住。

    她也没有瞧楚留香一眼,只是痴痴的望着李玉函,那只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感伤,充满了悲痛,也充满了说不尽的情意。

    她没有流泪,但那眼色却比流泪更悲哀。

    楚留香一击得手,胡铁花、苏蓉蓉她们自然喜极,但却没有一个欢呼出声来,甚至没有人说话。

    每个人似乎部被夫妻两人的深情所感动,不忍再刺激他们了,因为他们做出来的事固然可恨,但他们的遭遇却实在可怜。

    宋甜儿蒙着眼睛,忽然轻轻泣了起来。

    永远没有人能预测少女们会在什么时候流泪,因为她们随时随地,都可能为了任何事而流泪。

    她们会为爱两流泪,也会为恨而流泪,她们会为一些美丽的事物而流泪,也会为了一些丑恶的事物两流泪。

    她们会为悲伤而流泪,也会为快乐而流泪。

    她们甚至可能不为什么事就流下泪来。

    但宋甜儿这眼泪却显然是很真挚的,她似乎已忘了这夫妻两人就在片刻前还是它的仇敌,还要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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