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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三十章)(9)



  “啊,这是……”

  迎着君无忌诧异的目光,苗人俊笑道:“这位就是前次我向你提起的那位‘玉洁’姑娘,李翠薇是她本来的名字。”

  君无忌这才明白,道了声:“不敢,李姑娘请坐。”对于自己赤裸的上身,一时颇不自在。

  苗人俊即刻会意,随即笑道:“李姑娘不是一般女子,也是我道中人,大可不必介意。”

  君无忌点了点头,即向当前这位姑娘看去,当时苗人俊力惩恶商郭子万,邂逅兵马指挥徐野驴,画舫酒醉,结识玉洁姑娘之一段经过,早已由苗人俊口述能详。并悉知这姑娘乃是前朝忠良之后,武功颇有根底,后来因行刺朱高煦不成,落身汉王府邸,这件事由于苗人俊已然插手,自己便没有多事,此刻看来,料必是得力于人俊的援手,已然脱困,倒是一件可喜之事。

  由是不禁向她多看了两眼,越觉对方姑娘美秀英挺。明珠坠尘,最是可叹,今遇人俊,风尘共许知己,无论才貌,俱称匹配,好不为他们祝福高兴。

  却见这位李姑娘挽着袖子,露出一双皓腕,落落大方地向着君无忌道:“君先生身子哪里不舒服,小妹为您拿捏一下可好?”

  君无忌方要开口,苗人俊已点头道:“姑娘你偏劳吧!”

  二人相视一笑,李翠薇随即走向无忌背后,在他肩上盖一块纱巾,即行拿按起来。

  别瞧她玉手纤纤,倒是劲道十足,一经着力之下,十指尖上,像是着了一团炭火,透着一袭纱巾,亦感炙热难当,却于热炙如火中夹着一丝冷气,冷热相激里,乃自兴起一片麻痒感觉,通体上下,顿感无限舒畅。

  君无忌一经领会,顿时测知这位李姑娘必然练有精纯的“素女”功力,这等内力较之李无心的“至阴”功虽不能等量齐观,却是性质类似,以之穿行上下,固不能解除李无心所加诸其“气海穴”内的至阴内气劲道,却能暂收缓和之效,当有一定裨益,一时不由抬起头,向着她投以感激的一瞥。

  李翠薇一面运用功力,在他肩上拿捏,一面笑道:“先生的大名以及在流花河岸嘉惠众多贫困儿女的侠行,苗相公都告诉我了,真使我无限钦佩,想不到今天有幸拜见,真是没有想到。”

  君无忌摇头笑道:“你太客气了,倒是姑娘夜探王府,勇气可嘉!”

  李翠薇轻叹道:“这件事说来惭愧,我……”

  苗人俊说:“若不是你说起,我还忘了。”随即转向君无忌道:“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听她说起,说起来倒要感谢那位春贵妃,要不是她当日见义援手,李姑娘当日早已命丧王府……”

  当下随即将李翠薇当日行刺朱高煦,险丧性命,幸为春若水临场所救,以及这一次又把她由狱中救出之一段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君无忌只是静静地听着。

  苗人俊说完,感叹一声道:“这位春小太岁,人在富贵,尚不忘行侠仗义,一身武功,也不曾丢下,实在难得,当日事后,我曾用言语相激,想必她曾到栖霞去看你了。”

  君无忌苦笑了一下,点点头一言不发。这是他最感痛心遗憾的一件事,情绪之错综复杂,简直不忍卒恩,思之何益?

  李翠薇原来对春若水不尽了解,此番劫后归来,才由苗人俊嘴里知道了一个大概,顿时改了初衷,对于春若水的一番遭遇,大生同情。她却也了解到君无忌于春若水的无可奈何,更何况眼前又有了另一位姑娘沈瑶仙的介入,情势更称微妙,局外人自是不宜插嘴的好。

  经过此一番邂逅,苗人俊与李翠薇(即玉洁姑娘)的感情,无异更上层楼。感情的进展,使得她不得不进一步为着苗人俊的境况而寄以关怀,显然眼前苗人俊与君无忌面临的最大压力,俱是来自“摇光殿”那个极称神秘的人物——李无心。谈话的中心,自然也就移到了这位神秘人物的身上。

  “你竟能两次由娘娘手里逃生,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苗人俊笑得很牵强,轻轻叹了一声说:“她老人家必然为此引为奇耻大辱,再见面时,便是无所不用其极。”

  君无忌悻悻地笑了一下,回忆两次由李无心手里死中求活,确是境况奇险,必死不死,其微妙真个匪夷所思,即使此刻想来,也不能尽解,直仿佛冥冥中有着神秘的安排,然而其真实情况,认真检讨起来,却又似别有虚玄,关键在于,李无心这个被传说为早已“无心”

  的人,对于自己的下手,似乎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多少心生怜惜,以致未能施展其极,乃使自己有了可乘之机。

  然而,尽管如此,两次死中求活,却又绝不能排除“侥幸”的因素,李无心即使对自己心生怜惜,最后的宗旨仍将是要杀死自己。她本人似乎也面临着一种矛盾,这又是为了什么?

  对于这位意图杀害自己的大敌,君无忌在思及一切,所得到的印象,竟然是只有遗憾而无怀恨,更说不上什么仇雠,沈瑶仙是原因之一,苗人俊也有关系,除此之外更似有一种奇怪的因素存在着,便是这种“不可理解”的因素,使得他一直不能像对付任何敌人一样,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为此君无忌极感困惑,百思不得其解。就像眼前,大劫方脱,他却不能安宁,又在计划向着李无心施以奇袭了。当然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李翠薇松开了为他拿捏的手,退后几步,含笑道:“觉着好些了没有?”

  “松快多了!”一面说,君无忌向李姑娘道了谢,后者连谓不敢,向着二人看了一眼,就拿起了一件披风,转身离开,“你们谈谈吧,我出去一会儿。”随即开门步出。

  君无忌一面擦着身上汗水,打量着她离开之后,转向苗人俊道:“看来这位姑娘,兰心惠质,古道热肠,是一位人海奇女子,气质谈吐,大是不凡,俊兄你得友如此,可喜可贺!”

  苗人俊取来自己衣裳,给君无忌换穿。聆听之下,微叹一声道:“这番称许,倒也中肯,我对她原来不甚了解,这几天听她谈起,才知道她身世奇惨,父亲早年为朱高煦害死,母亲三年前也已亡故,兄姐分散,下落不明,她本人自幼流落教坊,后为无极派长老无极子收为门下,学成武功,为了报父仇才潜来秦淮,若不是当日春若水救她一命,当日已死于朱高煦剑下,这一次脱困出来,既不能重操贱业,又无家可回,真不知何所去从。”

  君无忌注视着他道:“俊兄你的意思呢?”

  苗人俊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君无忌“哼”一声,道:“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俊兄你对这位姑娘的印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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