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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临宝座(3)



    电梯门开了,他低头走进去,马上打电话给早已等候在703房间的梅萨和智美:“打搅你们了,不会又是见缝插针吧?差不多就是旅行结婚了。我很生气知道吗?快走,警察来了。”三个人在电梯门口相会,看到旁边另一间电梯正在上行,已经上到五楼了,赶紧往下走。

    他们来到地下停车场,钻进牧马人,开上就跑。

    半个小时后,香波王子把车停在了东岗西路的路边停车场。他身后的座位上,斜射而来的阳光正在照耀他带回来的那张白纸。又是神秘的“光透文字”,来自五百多间经轮房组成的“第一个圆满”,来自被称作“第一个曲典噶布”的转经塔,更来自塔内的“第一个转经筒”。梅萨的翻译已经开始。香波王子抽着烟,感觉饿了,拉开车门要下去买吃的。智美制止了他:“你别动,太危险。”自己下去,给香波王子买了两瓶啤酒、一个烧鸡和几个面包。香波王子一边吃一边看着梅萨,等他吃饱喝足了,梅萨的翻译也结束了。她立刻交给了香波王子。

    香波王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授记’给我们的还是仓央嘉措情歌,情歌后面是‘指南’,和雍和宫的‘光透文字’一样,组成了完整的‘授记指南’。”说着,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路虎警车正被红灯和车潮拦在那边,他说:“不好了,老虎追上来了。”发动起牧马人,赶紧逃跑。

    一路都在回味刚刚看过的“光透文字”,心在蹦,心爱的牧马人也在蹦,连公路也在蹦。心蹦是因为默契,仿佛默契是一座桥梁,横搭在时间之上,连接着他的心和仓央嘉措的心,那是淬过火的爱情之心,以情歌的形式持续着穿透时空的力量,令人痛楚的锋芒不是越来越迟钝而是越来越犀利了。香波王子希望尽快跟两个同伴分享这种奇特的默契,见路就走,三蹿两蹿,甩掉了路虎警车。

    香波王子把车停靠在敦煌路黄河桥头的树荫里,指着翻译出来的“光透文字”,告诉梅萨和智美,这首情歌是仓央嘉措的早期作品,他曾经做过重点考证,如今却赫然成为关于“七度母之门”的神秘“授记”:

    乞求神圣的教诫,

    地位再高的喇嘛,

    他也会真心讲解;

    幼年相好的情人,

    说好等我的姐姐,

    如今却不辞而别。

    他唱着,完了又说:“这首情歌在最初流传的时候,还有一个一问一答的‘注释’,现在看来,似乎‘注释’比情歌更重要。”香波王子背诵起了“注释”:

    尊者,你什么时候不辞而别?

    六路人马出现在浪卡子之后。

    梅萨问:“尊者是谁?谁在和尊者对话?”

    香波王子说:“尊者就是仓央嘉措,跟他对话的,也许是尊者自己,也许另有其人。但不管是谁,它都在提醒我们,这首情歌产生的背景和仓央嘉措的经历,是发掘‘七度母之门’必须关注的问题。”

    梅萨说:“掘藏是伏藏的延伸,今天是昨天的继续,‘授记’给我们的历史,我们是必须了解的,这是伏藏学的要求。”

    香波王子说:“我担心历史正在重复。我们提起历史上的谋杀,就是要面对今天的谋杀。”

    “又是谋杀?”

    “仓央嘉措一生都在经历谋杀,一次比一次凶险也一次比一次重要。”

    梅萨兴奋地说:“看来我和智美很幸运,离开了边巴老师,又遇到了香波老师,快讲吧。”

    智美下车,把香波王子换到了后排座上。

    3

    香波王子说:“浪卡子是五世达赖喇嘛舅父的庄园,也是五世达赖喇嘛常来讲经的地方,还是前藏和后藏以及日喀则和拉萨之间的枢纽地带。空行护佑,山水呈祥,仓央嘉措在这里暂住。暂住是因为年前摄政王桑结敦请乃琼大护法降神问旨,结果是:‘将灵童迎至布达拉宫的日子应该是藏历十月下旬十天内。’现在是四月,时日尚早。还因为在神定的藏历九月十七,无量光佛化身的五世班禅额尔德尼洛桑益喜将在这里给灵童授沙弥戒。受了沙弥戒,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僧人。更因为即使在拉萨,五世达赖的圆寂和六世达赖的降临,也还是少数人知道的秘密。五世圆寂已经十五年,为什么秘不发丧,灵童转世已经十四年,怎么直到现在才公开?一切都需要解释。解释在四、五两个月全面展开,摄政王桑结派出了六路人马。

    “第一路是向驻扎拉萨的鞑莱汗营帐解释。鞑莱汗是控制西藏的卫拉特蒙古和硕特部首领,靠着数千黑毡房蒙古马兵,他应该是西藏生杀予夺的最高统治者。但在这个精神信仰远远高于军队武器的地方,他显然有些失势,出自布达拉宫的摄政王居然连五世达赖喇嘛圆寂和六世达赖喇嘛降临这样的大事都会隐瞒十多年。鞑莱汗既不表示对五世的哀伤,也不表示对六世的庆贺,接受了布达拉宫使者的哈达,却没有回赠哈达:生气地说:‘我们在你们眼里还是蒙古的施主吗?这样的事情就不必告诉我们了。虽然我们信仰圣者宗喀巴的格鲁派,但对贵派领袖的存亡我们是不配知道的。’打发走了来人,鞑莱汗立刻叫来自己的两个儿子商量对策。老大旺扎勒说:‘太阳已经升起,不认可的人只能永远处在黑夜里。’老二拉奘汗说:‘认可六世达赖,就等于认可我们在西藏可有可无。我们监护着西藏,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太阳?别忘了四世达赖喇嘛就是一个蒙古人。’说罢,瞪着父亲鞑莱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趁朝廷还没有诏封,杀掉这个新达赖。’

    “第二路是向远在新疆的蒙古准噶尔部首领策旺阿拉布坦解释。对摄政王桑结来说,这是一个远交近攻的策略——利用策旺阿拉布坦牵制鞑莱汗,让鞑莱汗不敢把自己看成是唯一可以控制西藏的蒙古天王。而策旺阿拉布坦也想利用摄政王桑结把手伸向西藏,所以当布达拉宫使者带来五世达赖喇嘛已经圆寂、六世达赖喇嘛业已降临的消息时,他当即决定:派侄子乌兰特带重礼前去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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