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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十九章)(7)



  君无忌既已猜知了来人的真实身分,反倒心里笃定,较之先时更见从容。这人现了一手“内气”功夫,却也不能迫使他甘拜下风。在来人渐渐逼进的身势里,他却能保持着一派从容伟岸的站姿,甚至于动也不曾移动一下,却已把内里气机,缓缓向外逼出,立刻与对方的内气有所遭遇,与之抗衡起来。

  黑脸汉子像似吃了一惊,立时定下身来。黑暗中却也看不清他们是在玩弄一场什么较量,机灵如小琉璃者,亦莫测其高深,先是有一股莫名的劲道充斥其间,继而地面上落叶沙沙作响,仿佛时有起落,是那种乍起急落的“刷刷”声,黑暗中虽看不出是些什么玩艺儿,却能想象出那种落叶混合着沙土的猝起疾落,想来当为双方发自体内的凌厉气机所逼使,乃自变幻出如此奇特景象。

  一阵激烈的气功对垒之后。地面落叶已不再移动。

  君无忌一笑道:“足下功力不弱,如果我没有猜错,尊驾当必就是雷门堡的少堡主,人称‘鬼见愁’的茅鹰茅壮士了?”

  黑脸汉子聆听之下,显然吃了一惊。雷门堡虽不若摇光殿那般行踪诡秘,却也隐蔽甚严,自己名号姓名,更是绝少人知,想不到竟为君无忌一口道出,焉能不令他大为惊心。

  “你……你怎么知道呢?谁告诉你的?”言下不胜骇异。

  君无忌冷冷的道:“我知道得更不止此,就像足下新近投奔了汉王高煦,甘心为虎作伥,听凭他的使唤,这件事可是真的?”

  茅鹰又是一呆,忽地面上作色,忿忿道:“你知道得果然不少,这么看来今夜却是饶你不得了!”话声出口,右手向腰间一探,随即抖出。银光闪烁里,铮锵一声作响,手上已多了一条软兵器……十二节亮银鞭。他原是使剑的,只是这条软兵刃上更有拿手绝活儿,既能点人穴道。更能软硬兼施,此时一经亮出,决计是打算把对方留下来的了。

  君无忌既是猜知了他的出身来历,便知今夜难以善罢干休,他原意这里虽然尚称隐秘,到底是闹市庙里,保不住有迸出的和尚撞见,便是不妙,无如对方茅鹰却不及顾此,猝然施出杀手,心知他功力深湛,万不可轻视,便自留了仔细。

  茅鹰软兵器在手,身势不再迟疑,陡地腾身而起,呼一声,随着落下的身子,用亮银鞭施了一手“拨风盘打”,猛地直向着对方头顶上直挥落下。

  君无忌脚下轻点,施展轻功中如意进退“六随”身法,身势一如鬼魅,交睫间已是丈许以外。

  茅鹰冷哼声里,身子已再次欺近过去。看过去,这两个人的接触,简直像煞一对纠缠狸猫。

  后来的茅鹰,却是心怀狠毒,出手无情,随着他挥出的这截亮银鞭,铮锵声里,化成了一溜七点银星,分向君无忌全身上下七处穴位上袭来。

  想是认定了对方的不是易与之辈,茅鹰一出手,便自施出了全力,这一招“七星拜月”

  如果没有极为精湛的内气功夫,万难施展,其时他整个身子,似已混合于七点银星之间,挟持着极为巨大的一阵力道,直向君无忌全身上下猛力扑来。

  君无忌料定了他的出手必当狠厉无匹,眼前这一手“七星拜月”,分明意欲置自己于死地的辣手毒招,打量着这般攻势,只怕稍有犹豫,即遭不测。一念之兴,简直不容他再存多想,随着他身子往后的一个坐势,右手挥处,已把穿着在外面的一袭长衣抡了出去。

  虽然身无兵刃,这袭长衣其实却也不亚于兵刃,在某种情况下,更似较一般兵刃尤其厉害十分。随着君无忌挥出的手,这袭长衣云也似的卷了出去,双方势子看来都急,不知如何的便自迎在了一块,紧接着衣浪乍抖,“劈啪”骤响声中,卷起了大片狂风。

  “鬼见愁”茅鹰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有此一手,君无忌这一下“抡衣为刃”,看似无奇,其实却蕴藏着极为精湛的内气功力。固然茅鹰所施展的这一手“七星拜月”亦是气功之一种,只是君无忌果真也以内气相迎,双方便似有“抵死相拼”之意。优胜劣败。不死即伤。绝无幸免之理。

  君无忌被迫还手,更无犹豫之地。虽是被动。由于长衣力道十足,却含着“反客为主”

  的暗里攻势。这样,摆在茅鹰面前的便只有两条路好走。其一,硬拼。其二。撤退。硬拼的结果。必有一伤.甚或还有“死亡”的可能,端视二人功力孰强孰弱而定,最起码已有一点可以认定.那就是君无忌绝非弱者,对方长衣上蕴藏着的力道,已在在有所显示,撤退似乎是唯一可以化除以上危机的不二法门。茅鹰已无容多思,雷霆万钧之间,便似只有选择后者之一途。

  双方势子看来都快,随着君无忌长衣所抖出的巨大力道“劈啪”一声轻响.“鬼见愁”

  茅鹰的身子,却似鬼影子般地猝然闪了刀来“呼”地腾身数丈,长空一烟的落在了闪烁有璀璨光华的琉璃殿瓦之上。

  “好!”气呼呼地叱了这么一声,这位雷门堡的二堡主,一时神色黯然,象有无比恨恶,一时却又无可奈何,紧接着双足顿处,整个身子更似跃波金鲤,“哧”地反射出去。星月下有似大鸟一只,起落间已是数丈开外,却已到了另一座殿头之上。接连着晃了几晃,已自消失于月夜之下,无影无踪。

  一场看来全然无能化解的凌厉拼杀,居然在当事人的一经转念,消弭于无形之间,却也不可不谓奇。

  君无忌身子略晃,拔身而起,落于殿檐一角,四处张望了一下,已失去了对方踪影,他原也井无追踪之意,略事张望,随即飘身而下。

  小琉璃慌不迭趋前道:“怎么样了?先生?”

  “走了!”君无忌道:“好快的身法!”

  “这个人是谁?哪里来的?”

  君无忌摇摇头:“没你什么事,我们回去吧!”

  这夜他思虑紊集,颇似无能自己,“鬼见愁”茅鹰的出现,分明说明了朱高煦已自凉州返京,看来瓦刺之战已胜利结束。皇帝也已返回,自己如欲入宫觐见,倒是时候了。

  秦淮风月,六朝金粉,夜来弦歌不辍,眼前这个清平世界,对他并不适合,还未住定,他已在盘算着离开的时间了。

  虽然他一直压抑在心底,对于春若水他却不能忘情。每一回当他想到她的时候,都难免怅惘,情不能已。

  凭立窗前,山风徐徐。一山红叶在如银月色下沉寂无声,即使在风的沐浴里,闪烁、战兢,却听不见一些儿声音。夜露初沾片片枫叶,俱有光泽,在月色的洗礼之下,闪烁出大片星光,海也似的诡异、深邃,冥冥中更像似在启示着什么,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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