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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十四章)(7)



  抬起头,傻傻地瞧着面前的灯,整个脑子里,满是高煦的影子,第一次让她领略到:原来一个人爱一个人、想一个人,滋味是这样的。

  灯芯噗突突不停地跳动着,她的心这一霎仿佛也不再宁静,是那种“若有所失”的情绪作祟。这几天由于王爷不传见,日子过得静极了,她却满怀信心,并不气馁,早起梳头,一如往常,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真是我见犹怜,只等着风流多情的王爷一声传见。再见面时,她可要好好地诉诉衷曲,也叫那薄幸人吐吐真情,他可曾也像自己一般地有着一颗“痴”心!

  灯芯越加摇晃得厉害了。纱幔轻启,打廊子那头飘过来阵阵清风,凉飕飕地怪冷得慌。

  搁下了手上的针,季贵人慢慢站起来,正待过去把窗户关上,却在这时听见了一阵子嘈杂乱嚣之声,打侧院里传过来。紧接着门声轻叩,传来婢女“伶官”的声音:“季姨,婢子是伶官!”

  原来高煦后宫女眷甚多,许多皆无名号,是以府中皆习惯以“姨”相称,俟到正式封妃之后,称呼便自不同。

  聆听之下,季贵人过去开了门,“伶官,有事?这么晚了。”

  伶官请了万福,站起来说:“王爷跟前的人来说,府里来了贼,现在正在到处搜查,季姨这边可有什么动静?要不要派人来查一查?”

  季贵人怔了一下,惊道:“贼?什么样的贼?”

  “还摸不谁!”伶官说:“说是由前跨院那边过来的,地方不熟,瞎摸乱闯,被王爷的卫士追出来堵住,四下里乱窜。”

  “哟!”季贵人着实吓了一跳。

  伶官改口笑道:“季姨您别怕,这里来了人,四个门都有人严密地守着,这个贼就是有通天的胆子,瞧他也不敢往这里跑,没事儿,婢子只是提醒您一声,要是您觉得不对,只管招呼,我就在外头屋里守着。”

  这个伶官十五六岁了,模样儿透着机灵,她是专侍候季贵人的,说完就请安告退,到外院招呼来人去了。

  季贵人把门关好了,这会子就没有闲心再去刺绣。心里盘算着:这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居然连堂堂的王府行馆都敢闯,真是不要命了。

  把灯光拔暗了,端起一盏来走向里屋。这才是她的寝室,房子不大,却因为王爷过去的时常幸临,布置得甚是奢华,雕着空花图案的紫檀木大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罗帐双分,珠穗低垂。一丛纱幔为两只首尾毕现的整个白狐皮裘挽着,显示“狐眼”的部位却是四颗红亮的宝石,映以灯光,透剔玲珑,甚是可爱。几盆兰花,摆置适宜,芳蕊长吐,郁积着一室沁人的郁郁清芬。若是晨间,打开了正面的一排活页镂花格扇,便可迎接东方旭日,一对黄雀,一只画眉,总在那个时候,发出了惊人的鸣叫声。黄雀的“打弹儿”,画眉的“学舌”,总能带来无限生气,为此“一日之计”的晨,注入了新的气氛,新的开始。

  然而这一霎间,在婆娑的灯光影里,却显示了它寂寞孤单的一面。人的心境真是奇妙,恁地深不可测呀!

  季贵人搁下了灯盏,或许是受了些惊,一颗心只是忐忑不定。拢了拢披散的长发,待将脱衣就寝的当儿,一个纤细瘦长的人影,恰于这时,打纱幔之后闪了出来。

  “啊!”

  简直还没分辨清楚了是怎么回事,那个影子已来到跟前,紧接着银光乍射,一口冷森森的长剑,已比在了她的咽喉上。

  季贵人身子打了个闪,随着这人的一个进身势子,由不住后退了两步,“扑通”坐在了床上。

  “不许吭气儿,出声我就杀了你!”

  这一出声,季贵人才听出来,对方敢情是个女人。

  “是……”嘴里答应着,一连串地点着头,两只眼睛直直的向对方盯着,透过了一抹摇曳的灯光,总算把面前这个“女人”给打量清楚了。

  “老天……会是她么?”

  季贵人真不敢相信自己这双眼睛了。若非是自己眼花了,就是两个人长得太像了,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刚刚想到她,她就出现在眼前。如果她的记忆不差,面前这个身材颀长,目射xx精芒的女人,分明正是有流花河岸第一美人之称的那位春小太岁——春若水。

  季贵人简直吓呆了,“你……你是?”眨了一下眼睛,定神再看,模样儿依然如旧,不是她是谁?正如前文所述,这个人不过与她只是一面之缘,却留给了她太深刻的记忆,以至于虽然事隔两年,却能在乍然相见的一刹那里,立刻就认出了她是谁来。

  “别管我是谁,我问你,你是谁?”

  冷森森的剑锋,依然比着她,季贵人转动皆难,闭了一下眼睛,季贵人略为定神,再睁开眼睛,情绪略见缓和。

  “我……姓季,叫……穗儿……姑娘你这是……”

  对方少女微微惊了一惊,一双大眼睛,倏地在对方身上转了一转,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啊,我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被高煦抢进府里、家里开米店的姑娘,可是?”

  “这……”季贵人点点头,颇似不悦地说:“我家里是开米店,可也不是被人抢进来的。”

  “哼!”

  冷笑了一声,这个高挑身材的姑娘,倏地收回了剑。

  季贵人只见她剑势一扬,噌然作响声中,一口长剑,已插落肩后鞘内,虽是一个不显眼的小动作,细想起来也是颇惊人。

  长剑归鞘,这个被疑为春若水的长身姑娘,往后退了一步,就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睛,依然是眨也不眨地向对方狠狠盯着,“你心里可放明白了,虽然没有宝剑,只要你一出声喊叫,我照样能要了你的命。”说时,她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在右面肩上摸了摸,看了看,不觉皱了一下眉。

  季贵人敢情可也看见了,看见了她手上的血,“啊……你受伤了?血……”

  “别大惊小怪,一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说时,这个姑娘一连在自己肩侧,用手指点了几下,季贵人这才注意到她右面肩上早已染满了血,一惊之下,由不住倏地站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少女凌厉的眼神注视着她。

  “你……春大小姐,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你肩上的伤,这么多的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长身少女怔了一怔,冷冰冰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姓春?你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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