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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十一章)(3)



  沈瑶仙尤其诧异,在她的意识里,实在难以想象什么人竟然能够招架得住自己这般凌厉的全力一击?

  也许在她心里,原来就对君无忌这个人存着好感,之所以厉手相加,不过情非得已。其实在紧接着这一招之后,更有诡异的杀招,一连三式,名为“夺命连环”,乃“摇光殿”上乘剑术中最称狠厉杀招。沈瑶仙果真一鼓作气施展出来,君无忌是否仍能招架得住,可就大有疑问。

  然而,沈瑶仙竟然不曾施展,时机一瞬即失,俟到她站定向对方观看时,其势早已不及,其实她原本就没有再出手的意思,也就无所谓什么懊丧与遗憾。

  一霎间的惊异之后,代之而起的却是春花绽放般的盈盈笑脸,较之先时的凌厉杀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你的剑法高明,当今少见,谢谢赐教,改天再向你请教吧!”说完反手回剑,把一口长剑缓缓插入鞘内。

  君无忌原以为今日之会,必无幸免,双方之一不死必伤,万万没有想到结果如此,一时大生意外。难道说,姑娘就如此善罢干休了?当然不会,只是对方“改日请教”的话头里即可判知。今日之会,可就到此为止。

  “姑娘承让!”一面说,他随即将一口长剑缓缓插回剑鞘,“既然如此,姑娘当可示之来意了。”

  沈瑶仙一笑道:“原来你还没忘这件事,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待进一步证实!”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渐渐为之消失,“也许这件事,你比我更关心。流花马场春家,遭了急难,听说场主春振远因有通敌的嫌疑,为官家查封了马场,吃上了官司……”

  君无忌果真心头一震,倒不是全为春若水的缘故,而是春振远这个人在流花河岸,是有了名的急公好义,一向正直敢言,素为本地百姓敬重。这样的一个人,何以会落下了“通敌”之嫌?岂非有些不近情理!

  “姑娘这个消息从哪里得来的?”

  “这你就别问了!”沈瑶仙黑油油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在他身上转着:“这一下,八成儿那位春大小姐可急坏了,你们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她会没告诉你?”

  君无忌心里一动,警觉到对方话中的弦外之音,恰于其时,接触到对方带有狡黠意味的那种笑,一霎间,使他感觉到面前这位姑娘的深不可测,不可捉摸。

  女人的“美”,原来已具有不可抗拒的威力,加上聪明才智。和一身奇异的武功,其威力当可想知。眼前的沈瑶仙,正是集“美丽”、“智慧”、“武功”三者而一的典型化身,她是美丽心慈的女菩萨,也是瞪眼杀人的女罗刹。

  君无忌所面对的,正是这样一个具有复杂个性的女人,是友?是敌?简直扑朔迷离,也只有待时间来证实一切了。

  像是来的一样神秘,她又悄悄地走了。

  君无忌独对看空谷四野发了一阵子愣,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像自己这样与世无争、了无牵挂的人,竟然也会卷入到烦杂的人事纠纷里。

  他想到了春若水。如果沈瑶仙所说的这个消息可靠的话,春家目前又该是如何一份情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又是如何?

  南瓜花开得一片滥黄,把整个两面的一片篱笆都爬满了,燕子飞过来又飞过去,忙着在屋檐下穿梭来去。毛毛的细雨,把整个一片院子染得绿油油的,只是却有说不出的那种“春意阑珊”的味儿!

  人的兴头儿,压根连一点也提不起来,何曾有一丁点儿“春”的意识?

  春大娘低着头在拉针线,绣的是一条七彩凤凰,已经个把月了,老没有完,这会子心情不好,更没兴头儿了,只是拿它消磨时间罢了。

  廊子里一只小花猫在玩线球儿,两只前爪扒过来又扒过去,弄了一地的线。春若水懒懒地歪在椅子上瞅着它,手里捧着一碗茶,显然忘了喝。

  “今天几儿啦?你爹去了有三天了,还没回来,可真把人给急死啦!”放下了手上的活计,眼泪可就涟涟地直淌了下来。

  春若水看了母亲一眼,淡淡地说:“十八了吧,爹去了整整三天啦。”

  “怎么你二叔也不回来?总得捎个信儿回家,真急死人!”说着说着,春大娘可就又落泪了:“你爹爹领兵打了一辈子的仗,人前人后都是英雄,怎么也安不上一个通敌的罪名,这是从何说起……”

  “哼!”春若水一挺身站起来,放下了手上茶碗:“我去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春大娘忙道:“不行,忘了你爹走时关照你的话了?这几天你哪儿也别动!”

  这么一说,春若水可就由不住又坐了下来。

  不知是怕她惹事还是怎么,春老爷子动身往衙门之前,再三的关照说,不许她春若水离家一步,像是外面有狼,会把这个宝贝女儿给吞噬了一样。想起来还不禁纳闷儿。“干吗不许我出门儿?我又不会惹事生非!”春若水怪不带劲儿地嘟嚷着:“一去就没个准儿,就不知道家里人多惦记着他,还管我呢?”

  “你这个孩子,”大娘说:“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还说这些气话,你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母女可怎么活下去?”说着说着,她可又掉泪了。

  春若水冷笑了一声,道:“怕什么,咱们坐得正、站得稳,爹也没干什么坏事,怕他们什么,让他们查去关去,哼,这流花河岸,谁不知道我们春家是好人,总不能胡乱给爹安个罪名吧?”

  “怕就怕他们给胡乱安呀!”

  “敢!”春若水挑动着她那一双弯弯的娥眉:“这是有王法的地方……”

  才说到这里,就见小丫鬓冰儿打着一把油纸大花伞,由雨地里跑过来,进了廊子就嚷嚷起来:“来了,来了,二爷回来了!”

  二爷春方远一向在马场负责干事,是春振远的堂弟,家里发生了这种事,他哪还能闲得注?仗着春家平素的声望,几个文武衙门都有关照,说不得辛苦一趟,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一早出去的,到这会儿天快黑了才回来。

  瘦瘦的身子骨、浓眉、大眼,像是有一身用不完的劲道,“流花马场”多亏了有这个“二场主”,多少棘手难办的买卖,他只要一插手,无不迎刃而解,所以得了个“妙手乾坤”的外号。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发过愁,整日价笑口常开,一嘴白牙像是连石头弹儿也能嚼碎!“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一句口头禅,无人不知。日久天长,可就给了人一个印象:事无大小找“春二爷”,准能迎刃而解。春二爷在流花河岸,还真吃得开,手底下既大方,自然是“罩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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