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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十章)(9)



  “这位沈姑娘的芳名是……”

  “沈瑶仙。”苗人俊放下了酒,脸上显示着一种落寞,却又似无比的遗憾:“她是当得上这个名字的,想来较诸瑶池仙女也是不差,她真的很美、美极了……”一霎间,他像是沉迷在无尽的幻想里,那双湛湛有神的眼睛,时而睁大,时而收小,显示着他内心颇不宁静。

  君无忌点了一下头道:“我几乎忘了,你与她原是同门习艺,应有兄妹之谊……”

  苗人俊苦笑了一下,没有接下去。

  既是同门习艺,谊在兄妹,见面后理当有一番亲热,而苗人俊却像是刻意有所回避,个中隐情,却是费人思忖,苗人俊未予说明,君无忌也就不欲多问。

  只是对于这个沈瑶仙姑娘,他有极度的好奇,想多知道她一些。”你刚才说这位沈姑娘,她是瑶光殿主的义女?”

  “不错!”苗人俊点点头:“除了不是她老人家亲生的以外,简直和亲生的没有任何分别,最难得的是她老人家那一身了不起的功夫,最少有七成都传授给她了。”他的那双眼睛,忽然睁大了:“你也许还不清楚,摇光殿的武术秘学,博大精深,至今还不为江湖武林所悉知。殿主她老人家显然是开创这一门派的鼻祖,有几样诡异的秘学,前无古人,分明创自她老人家自个儿的神思异想,武学根底如果不能达到一定的程度,简直不得其门而入。”

  说到这里,暂时顿住,湛湛的目神里,显示着无比的向往与倾慕,对于李无心这个养他育他、并造就了他的妇人,他内心由衷地充满了敬佩,随时随刻,只要一提及、一想到,都令他无限神往而肃然起敬。然而,他却背叛了她,虽然其间有不得己的苦衷,毕竟是最大的遗憾,以至于每一念及,都令他大为叹息。

  这段话,可真是深深抓信了君无忌,想不问,想不往下听都不行了。

  他生平最钦敬,最向往的就是类似李无心这类的奇人异士。武学一途,浩瀚无边,贵在能够师法自然,自创心法,才堪称得上人世间的一等强人。准此而观,“摇光殿主”李无心实在是少有罕见的当世奇人了。“你刚才说到,沈姑娘已得到这位李前辈七成的传授?”

  “这已是极为难能可贵了。”苗人俊微微闭上的眼睛又自睁开来:“过去,她最多只有五成,两年不见,她却是大有精进,昨夜我见她来去身手,分明已练成了‘提呼一气’的内功,极是难得。因此可以断定,她如今功力,很可能已在我之上,有了殿主七成的真传!”

  君无忌由不住内心大为震惊。在他看来,这个沈瑶仙与眼前的苗人俊,功力俱已达到极高境界中一流水平,已与自己相伯仲。武术境界里,一旦达到了这个水平,已是登峰造极,如无别开生面的心法妙谛,定难再求上进。果真有“李无心”这类奇人异士,以其宝贵的过来经验加以指点,哪怕是片言只字,也将受用不浅。然而,不幸的是,却由于当日“流花酒坊”一事风波,竟自种下了仇因,如果苗人俊所说属实,摇光殿必将放不过自己,势将要杀害自己性命而后己,眼前这位沈姑娘,便是衔命而来,只是她却迟迟不予出手,这其中莫非已有了几许转机?想到这里,便也实在乐不起来。

  二人对饮一口,苗人俊虽说不曾醉倒,却也由于上来喝得太猛,多少有了些醉态,说话较诸先前更无保留。“我走了以后,你可以搬到我那里去住,如能进出留意,一半时还不易为人发觉。这片竹舍就舍了吧!”

  君无忌想想却也不失明智,这里既已为纪纲发觉,早晚定得还要生事,比较起来,苗人俊那里可就安全多了。

  “还有什么事情交代没有?”注目着苗人俊这个不失血性的朋友,君无忌不禁兴出了依依别情。

  苗人俊哼了一声,摇摇头道:“你是一个遇事冷静沉着的人,希望这一次你也能化险为夷。只是太难了……因为面对着你的这个敌人,实在太强了,针尖遇上了麦芒,到底谁胜谁败,未来结局如何,实在难以预料。遗憾的是,我却帮不上你什么忙,也不能帮你什么……”

  君无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他没有站在对方一边与自己为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岂能再有何求?“你会很快回来吧?我们再聚聚,只可惜酒喝完了。”

  “这就足够了?”说着端起面前酒觥,一饮而尽,站起来说:“我走啦!”却又盯向君无忌道:“记着,马上搬过去,这里一天也不能多留!”

  君无忌一笑道:“这么严重?依你就是!”

  “还有!”苗人俊讷讷说道:“在沈姑娘面前,千万不要提起我,就连苗人俊这三个字,也不要提起,即使她问起我,也只当不知。”

  君无忌道:“这又为何?”

  “一定要答应我!别问为什么!”圆睁着两只眼,一派焦急神情,迫使君无忌终于点头答应下来,苗人俊这才脸上现出喜色。

  两只手紧紧握了一下,苗人俊随即离座步出,把沉重的鹿皮背包重新背好,却又似想起了什么,顿了一顿才道:“我看那个书,你暂时也不必去教了。”

  “不!”君无忌摇头道:“只要我在凉州城一天,这个书就一定要教下去!”

  “太危险了!”

  “难道贵门连一些穷孩子也放不过么?”

  “你错了!”苗人俊冷冷说道:“摇光殿的人,都有一份义气,沈姑娘更不例外,否则,也不会对你额外加以援手了,我担心的是姓纪的,他们那种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万一迁怒到无辜的孩子,岂非不值?”

  君无忌摇摇头道:“我想还不至于,纪纲这个人我并不了解,只是汉王高煦的生性,我却清楚得很,他虽心狠手辣刚愎用事,还不至于干出这种勾当。”

  苗人俊微微一笑,说:“有句话我一直闷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我看你对昏君父子,竟似有一份不寻常的情谊。”

  君无忌陡然吃了一惊,目光里显出无比惊异。

  苗人俊如果心存仔细,当能有所警悟,然而他却不过是无心之言。更不会对君无忌的出身,有根本性的怀疑。

  冷笑了一声,他随即接下去道:“自古帝王,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如果对他们心存妄想,那可就大错了。”

  “那么,你的意思又是如何?”

  “哼哼……”苗人俊倏地睁大了眼:“只看这几次北征,劳民伤财,可又有什么实际的意义?无非满足昏君个人好大喜功而已。”忽然他抓住了君无忌手腕:“你我都当年少,各有一身了不起的功夫,我们刻苦习剑,所为何来?如依着我,不如你我联手,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将恶人尽数杀绝,应不愧好男儿习艺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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