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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钱

  看相算命

  宁波城南有座天封塔,清道光末年,一个叫朱大发的小贩常在那儿卖烧饼。这朱大发名字虽然叫大发,可活到三十多岁连一笔小财都没发过。朱大发人穷志短,越穷越抠门,平时把一文钱看得比磨盘还大。

一文钱

  这天,朱大发和朋友刘二毛一起去城隍庙赶集,半路上碰见刘二毛的侄子刘俊,刘俊正想去集上买点笔墨纸砚,于是三个人便结伴而行。

  来到城隍庙,远远瞅见庙门口围着一大圈人。朱大发他们挤进去一瞧,只见里头坐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旁有块木牌,上面写着:看相算命,一吊钱一卦。

  “孙半仙!”刘二毛脱口而出。

  朱大发也想起来了:常听人讲,城隍庙门口来了个孙半仙,看相算命一說一个准。三人决定让孙半仙算上一算。

  首先轮到的是刘二毛。孙半仙给他相了相面,立刻笑道:“你府上要添个大胖小子!”刘二毛的老婆已怀了六个月身孕,听了这话乐得嘴都合不拢,高高兴兴付了卦钱。

  接着轮到刘俊。孙半仙仔细观察他的面相,又问过生辰八字,然后掐着手指算起来。片刻之后,孙半仙满脸堆笑,冲刘俊拱手道:“恭喜恭喜,少则一二载,多则四五年,小官人必定科场得意!”刘俊听得心花怒放,许愿說:“若果真如此,小生一定重礼相谢!”孙半仙拍着**保证道:“如果在下看走了眼,小官人只管来砸这算命摊!”刘俊乐滋滋摸出一吊钱,双手捧给孙半仙。

  最后轮到朱大发,孙半仙同样给他相了面,并问过生辰八字。随后,孙半仙闭上眼睛,开始认真掐算。过了好一会,孙半仙突然站起来,拍着手說:“这位仁兄的命相更了不得,若干年后要发财当大官!”一旁的刘俊和刘二毛连连惊呼,对朱大发羡慕不已。朱大发却撇撇嘴,半信半疑地问:“我一个卖烧饼的,还能发财当大官?”

  孙半仙吃了一惊,凑近朱大发仔细瞧了瞧。朱大发被瞧得心里直发毛。好一番端详后,孙半仙又问:“你是不是在天封塔下卖烧饼?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是你!”孙半仙自言自语道,“你脸上贴了块大膏药,刚才没认出来。”

  朱大发嗫嚅着问:“半仙是不是要改口,說我命里发不了财,当不了官?”

  孙半仙连连摆手,斩钉截铁地說:“没算错,你命里有财运,也有官运!不过你虽然会发财、会当大官,但最后要死在一文钱上,而且死得很惨!”

  听了这番倒霉话,朱大发马上瞪起三角眼骂道:“什么狗屁半仙,我看就是个江湖骗子!”說完,朱大发一文钱未付,气哼哼走了。

  朱大发没把孙半仙的话当真,很快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可是,三个月后刘二毛的老婆真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第二年秋天,刘俊参加乡试,考中了头名举人。整座宁波城顿时轰动了,人们奔走相告,都說孙半仙料事如神。

  升官发财

  刘俊中举的消息把朱大发吓坏了。这孙半仙真的料事如神,看来自己非死在一文钱上不可。朱大发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害怕。琢磨来琢磨去,最后他决定从此不再碰一文钱。

  过去,朱大发又吝啬又抠门,把一文钱看得比磨盘还大。但从那天起,他不再计较蝇头小利,做生意时常把一文钱让给顾客。这么一来,朱大发的人缘变好了,烧饼生意也越做越红火。

  没过多久,朱大发有了点积蓄,他不再卖烧饼,改行做起了水产生意。卖水产时,朱大发仍把一文、两文的零头让给顾客,赢得了好口碑。水产生意也做得很成功,几年下来朱大发攒了一大笔银子。

  鸦片战争后,宁波成了五口通商城市,头脑活络的朱大发瞅准时机,跟英国人做起了洋布生意。在卖洋布的过程中,朱大发恪守和气生财的原则,继续把小利让给客户,博得各方一致好评。洋布生意利润丰厚,朱大发赚了个盆满钵满。

  此时太平天国运动爆发,战事愈演愈烈,朝廷连年增加军费,国库日渐空虚。为了筹措银子,吏部悄悄出售官爵。江南一带,不少财主买了吏部签发的委任状。

  有个阔少借了朱大发一笔钱,用一张知县的委任状作抵押。后来阔少还不出银子,委任状便归了朱大发。朱大发上下打点,用这张委任状补了个七品知县,风风光光上任去了。

  上任后朱大发原形毕露,因为乌纱帽是拿银子换来的,所以他拼命搜刮当地百姓。三年任满,朱知县不仅捞够了本钱,还狠狠赚了一大笔。见当官来钱更容易,朱大发索性弃商从政,花重金买了个实缺的宁波知府。啥叫实缺知府?就是交完银子立马上任。

  上任后,朱知府贪赃枉法,变着法子鱼肉百姓。老百姓个个恨得咬牙切齿,背地里叫他朱扒皮。财也发了,官也当了,孙半仙的话句句应验,朱大发对一文钱更加恐惧。平日里,谁要在朱知府跟前提起一文钱,那后果可相当严重。有一回,朱家的小丫头无意中說到“一文钱”三个字,恰好被路过的朱大发听见。朱大发暴跳如雷,亲自动手,把那小丫头打得半死。

  时间一长,朱扒皮的这块心病渐渐被百姓们知道了。

  预言成真

  不久,太平军东进,攻破了宁波城。朱大发化装成小商贩,趁乱溜到了城外。逃出去没多远,后面追来了太平军。朱大发拼命往前奔,一口气跑到了江边。

  江边泊着一只小木船,船上有个老艄工。朱大发连滚带爬上了船,对老艄工說:“老,老人家,快,快渡我过江!”

  老艄工把面前这个胖子仔细打量,认出他是人见人恨的朱扒皮。

  “渡江可以,先交钱来!”老艄工慢条斯理地說。

  朱大发忙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双手捧给老艄工,催他迅速开船。老艄工瞧瞧银子,不屑地摇了摇头。朱大发以为他嫌少,赶忙又掏出一锭金子。老艄工瞥了一眼,依旧摇头。

  此时太平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朱大发慌了。他咬咬牙,掏出身上所有的金银财宝,全堆在老艄工面前。

  老艄工捻着胡须說:“这些我全不要,我只要一文钱。”

  听說要一文钱,朱大发吓得冷汗直流。这十几年来他从未碰过一文钱,身上更没有带过一文钱。

  “难道,一大堆金银还比不上一文钱?”朱大发不解地问。

  老艄工认真地点头:“朱扒皮,我要的就是一文钱!”

  听到“朱扒皮”这三个字,朱大发啥都明白了,老艄工不要金银,要的是自己的命!

  当天下午,太平军把朱大发押到府衙门口,一刀一刀活剐了他。围观的百姓成千上万,大家个个拍手称快。

  转眼到了清明节,朱大发的老婆去给丈夫上坟,路上碰见了孙半仙。朱大发的老婆走上前,泪汪汪地对孙半仙說:“您确实料事如神,拙夫果然死在了一文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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