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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秀(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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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双扬这个女人,哭是要哭的,倔强也是够倔强的,泼辣也是够泼辣的;做起事情来,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脸皮上的风云,是可以随时变幻的,手段也是不要去考虑的。

  第二天,卖了一整夜鸭颈的来双扬,连睡觉都不要了。一大早,她出门就招手,叫了一辆三轮车,坐了上去,直奔上海街,找她父亲去了。

  来双扬的父亲来崇德,居住在上海街他的老伴家里。他的老伴范沪芳,对于来崇德,是没有挑剔的,可就是不喜欢来崇德的四个子女。其中最不喜欢的就是来双扬。

  当年来崇德擅自来到上海街,带着私奔的意味与范沪芳结了婚。来崇德的子女,个个都恨父亲。

  但是,胆敢打上门来的,也就是来双扬一个人。来双扬堵在范沪芳的家门口,叉腰骂街,口口声声骂来崇德的良心叫狗吃了,居然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女;口口声声骂范沪芳骚婆娘老妖精,说她在结婚之前就天天缠着来崇德与她睡觉。偏偏范沪芳呢,的确是一个**旺盛的女人,年纪轻轻的就守寡,时间长了熬不住,曾经与抢刀磨剪的街头汉子,闹出过一些花边新闻,在上海街一带有一些不好的名声。范沪芳与来崇德恋爱,一方面是看上来崇德为人老实脾气温和,一方面也是看中了来崇德床上的力气。来崇德与范沪芳,两人对于睡觉的兴趣,都是非常的浓烈。

  要不然,老实人来崇德也不会断然离开吉庆街。在吉庆街,与四个孩子住在一起,做事实在不能尽兴。

  加上来双扬已经是一个大姑娘,又没有工作,成天守在家里,像一个警察,逼得来崇德和范沪芳偷偷摸摸的。所以,来崇德和范沪芳,在***方面,都很心虚。

  来双扬,年纪正是黄毛丫头青果子,只知道她们兄弟姐妹张口要吃饭,不知道男女之事也要人的命。

  她半点不体谅,打人偏打脸。来双扬的叫骂,在上海街引起轰动,万人空巷地看热闹,大家都捂着嘴巴哧哧地笑。硬是把范沪芳羞得多少年都低着头走路,不好意思与街坊邻居碰面。幸亏后来,世道变了,中国改革开放,夜总会出现了,三陪小姐也出现了;到处是夜发廊,野鸡满天飞;离婚的,同居的,未婚先孕的。

  群奸群宿的,各种消息,报纸上每天都有;有些大干部,因为腐败暴露出来,生活一曝光,也总是少不了情人的。来崇德和范沪芳的那一点儿贪馋,又发生在夫妻之间,大家终于不觉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范沪芳的头,这才逐渐抬起来了。

  尤其到了近几年,社会舆论总是不厌其烦地鼓励老年人坚持正常的***。许多信息台的热线电话,热情怂恿在半夜失败的老人们打他们的热线,他们承诺:接线小姐一定会通过电话,帮助老头子们**。在这种社会形势下,范沪芳还怕什么呢?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一切都时过境迁了。范沪芳毕竟是长辈,表面上,与来双扬,也不好计较。可是范沪芳心里的大是大非,还是非常地旗帜鲜明。

  要说她对谁有深厚的感情,那就是对邓小平;要说对谁有深厚的仇恨,那还是对来双扬。如果邓小平不搞改革开放,来双扬就会让她这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

  近二十年来,范沪芳是不允许来崇德主动与来双扬联络的。每年大年三十的团年饭,来崇德也是必须与范沪芳及其子女一起吃的。不过,后来,来双扬也没有再打上门来了,她起先是忙着卖油炸臭干子,后来是忙着卖鸭颈去了。团年饭这么原则性的事情,倒是来双元找范沪芳谈了两次。来双元不是范沪芳的对手。过招三句话,范沪芳就看出了来双元的小气、自私和糨糊脑袋,比起来双扬,来双元差远了。

  来崇德与范沪芳婚姻关系稳定下来之后,来双扬就不再说什么了,她知道说什么都没有道理了,难道来崇德的团年饭不应该与自己的妻子一起吃吗?日常生活的伦理道德,来双扬心里明镜似的,她不说废话。只有来崇德生病了,来双扬才来一下,来了也只是与范沪芳点点头,问一问来崇德的病况,眼睛漫游在别处。范沪芳的眼睛,自然也故意在别处漫游。两人的关系,似乎淡得不能再淡了。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也随着范沪芳的年近古稀,现在,范沪芳更多的是藐视和可怜来双扬。

  来双扬现在不也离婚了?不也独守空房了?来崇德的女儿,从遗传的角度来猜测,她的**大约也是很强的。没有了男人,也知道梨子的滋味了吧?看着来双扬日益丰满,又看着来双扬日益地妖娆,又看着来双扬成熟得快要绽开——绽开之后便是凋谢——这是女人在自己体内听得见的声音——类似于豆荚爆米的残酷的声音。

  范沪芳真是希望听一听来双扬这个时候的心声与感慨——作为一个女人的心声与感慨。来双扬,原来你也有这么一天的啊!遗憾的是,范沪芳就是见不着来双扬。来双扬就是不肯进入来崇德和范沪芳的生活。

  突然在这么一天,来双扬来了。

  来双扬出现在范沪芳的眼前,叫了她一声“范阿姨”.

  范沪芳意外地怔在那里了,她正在给她的一盆米兰浇水,浇水壶顿时偏离了方向。来双扬来得太早,她父亲在江边打太极拳还没有回家。来双扬当然知道她父亲现在还没有回家,她来这么早是来见范沪芳的。范沪芳太激动了。

  聪明人之间不用虚与委蛇。来双扬也从范沪芳失控的浇花动作里,明白了范沪芳对她多年的仇恨与期待。来双扬今天是有备而来的,她就是冲着范沪芳来的,自然归她首先开口说话了。

  来双扬的眼睛不再在虚空漫游,她正常地看着范沪芳,坦坦率率地说:“范阿姨,今天我特意看您来了。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人到中年了,有过婚姻也有过孩子了,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这么多年来,您把我爸爸照顾得这么好,这不光是我爸爸有福气,其实也是我们子女的福气了。这不,快过端午节了。

  我做餐饮生意,过节更忙,到了那天也没有时间来看望你们,今天有一点儿空当儿,就来了。可能我来得冒昧了一点。“

  范沪芳是老艺人出身,小时候跟着班子从上海来汉口唱越剧,唱着唱着就在汉口嫁人生根了。越剧在汉口,不可没有,但也不能成气候。舞台与人生,人生与舞台,范沪芳是一路坎坷,饱经沧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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