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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孽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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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国小说史上,《孽海花》是一部当之无愧的文学名著。它的出版,曾于20世纪初期的文坛引起轰动,在不长的时间里,先后再版10余次,“行销10万部左右,独创记录”(范烟桥《侧记》)。专家的评论亦颇为热烈,著名小说研究专家蒋瑞藻在《小说枝谈》中,转引《负暄琐语》的评论说:“近年新撰小说风起云涌,无虑千百种,固自不乏佳构。而才情纵逸,寓意深远者,以《孽海花》为巨擘。”一代古文大师、著名外国文学翻译家林琴南,对之推崇备至,“叹为奇绝”。鲁迅对此书亦多有褒扬。然而,不同的声音亦复有所闻:胡适以为:“《孽海花》一书……但可居第二流”。一部小说不仅引起一般读者的广泛兴趣,以至一版再版,并且招来诸多文化名人评头品足,这确乎是一件极有趣的现象。我们今天的读者,尽可以放开自己的眼光去鉴赏,去评判。为了有助于朋友们阅读,不妨对作者的经历,成书的过程,以及小说诸般特征略作评介如下:
 
    作者曾朴,初字太朴,后改字孟朴,笔名东亚病夫,病夫国之病夫等。江苏常熟人。生于1872年,卒于1935年。他生活的年代,恰是中国社会充满了动荡与变革的时代。而曾朴又是一个生性敏感、热心国事之人,因此而随时代大潮的激荡而沉浮。他19岁即考中秀才,次年中举,可谓少年得志,名震乡里。转年即赴京应试,却因试卷墨污而名落孙山。随即捐官内阁中书,留京供职。越2年,爆发了甲午海战,中国一败涂地,被迫与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消息传来,国人震惊。曾朴怀抱忧国忧民之志,难耐内阁中书的闲散空旷,立志进入外交界,以实现“为国宣劳”的人生理想。为此,而入同文馆学习法文。至1896年,负责外交事务的总理衙门招考章京,曾朴虽以“异才”而闻名京师,却因不为内阁衙门保举而不得应试资格。其壮志难酬,悲愤至极,拂袖出京而去。次年,至上海创办实业,适逢谭嗣同、林旭等维新志士聚集沪上,谋划变法革新。曾朴为之所动,与谭、林诸君朝夕相聚,筹谋新政。1808年,应康有为、梁启超相召,谭、林等北上京师。曾朴则因父亲丧葬琐事尚未料理清楚而滞留沪上。不久,变法失败,谭、林诸君殉难。曾朴闻讯不胜惊恐,迅即由泸返乡。乡居期间,与开明士绅丁祖荫、徐念慈、张鸿等人,倡导新式教育,虽遭顽固势力百般阻挠,但最终还是冲决各种阻力,创办了常熟第一所小学。又自办日文讲习班,聘日籍教师任课。1903年再赴上海,经营茧丝业,因受外丝倾销的冲击,折本而罢。次年,转入出版业,创办“小说林社”,出版中外小说。1907年又创办《小说林》月刊。1908年因资金周转不灵,出版社被迫关闭。即在曾朴从事出版业的同时,亦未曾中断政治活动,他曾参加张謇、孟昭常等人为中心的预备立宪公会,积极倡导君主立宪制。到1909年,清政府已处四面楚歌的境地,曾朴却应大官僚端方之聘,进入两江总督衙门,做了幕僚。次年,又因端方保荐,以候补知府身份,先后在杭州、宁波任职。辛亥革命后,被选为江苏省议员,又历任官产处处长、财政厅厅长、政务厅厅长等职。直至国民革命军北伐至江苏,才终止了官场生涯。1927年重操旧业,创办“真善美”书店,并出版发行《真善美》杂志。至1931年,复以资金不能流转而歇业。随即由泸返乡,4年后结束了他坎坷曲折的人生历程。这里特别需要说明的是,终其一生,始终热衷于学术研究与文学创作,著述达数10种之多,而尤以《孽海花》蜚声中外,艺术魅力历久而不衰。
 
 
 
 
    《孽海花》的成书过程,亦如同它的作者人生历程那样,复杂而又曲折。第一、二回发表于1904年留日青年在东京创办的《江苏》杂志第8期,而作者并不是曾朴而是金松岑。金氏以爱自由者为笔名刊发两回之后,又写成4回,遂以6回书稿寄送好友曾朴商酌。曾朴以为题材尚好,只是格局过于狭隘,建议作大的修改,使之“尽量容纳30年来的历史”。金氏以为写小说非己所长,则顺水推舟,任由曾朴去修改、续写。曾朴遂埋首案头3月余,得20回(含对金氏6回彻底改写)。1905年由日本翔鸾社分两集出版发行。至1930年,续写至35回,其中前20回于1928年由真善美书店再版,依然分作两集。后15回则由《真善美》杂志陆续刊发。1931年将此15回的前10回结集,由真善美书店出版,是为第3集。继而,又将3集合为一册出版。简而言之,合刊后的版本为30回,后5回并未放入其中,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5年出版的宝文堂本,1956年出版的上海文化出版社本,以及1959年上海中华书局本,都是30回本。直到1962年,中华书局才将后5回作为附录增入出版,是为增订本。
 
    《孽海花》内容繁富,时间跨度大,如何从总体上把握它的本质特征?作者对其创作意图的剖白,对我们颇有启发。《修改后要说的几句话》曾云:“这书主干的意义,只为我看着这30年,是我中国由旧到新的一个大转关,一方面文化的推移,一方面政治的变动,可惊可喜的现象,都在这时期内飞也似的进行。我就想把这些现象,合拢了它的侧影或远景和相连系的一些细节事,收摄在我笔头的摄影机上,叫它自然地一幕一幕地展现,印象上不啻目击了大事的全景一般。”由是观之,作者试图在这部小说里容纳30年历史的本质内容,并表现出它的发展趋势。质而言之,就是要把《孽海花》写成一部历史小说。而所谓历史小说,已经不同于我国传统意义上的“历史演义小说”,历史演义小说,即历史的通俗化;而这里所说的历史小说,是具有近代意义的新概念。其基本特征是:“把奇妙和真实”结合在一起,塑造“个人与社会历史命运更紧密结合的人物”,表现历史的本质和趋向,最终“把小说提高到历史哲学的地位”(引号为卢卡契言论)。应该说,《孽海花》已经达到了这样一种境界,堪称具有近代意义的历史小说。这自然与作者对法国文学特别是对大仲马、雨果的历史小说具有颇为精到的研究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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