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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翘首以待(7)

“同意,同意,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但是这在咱们这儿还早,还早……”冯·连布克皱起了眉头。

“要是您自己也同意捣毁教堂,也同意拿着棍棒去攻打彼得堡,而全部区别仅仅在于时间问题,您持这样的观点,还算什么政府官员呢?”

被人这样粗暴地抓住话柄的连布克,被他狠狠地挖苦了一番。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他激动地说,越来越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您弄错了,因为您还年轻,主要是您还不了解我们的目的。要知道,最最亲爱的彼得·斯捷潘诺维奇,您不是把我们叫做由政府委派的官员吗?没错。您不是把我们叫做独当一面的官员吗?没错。但是请问,我们是怎么履行公职的呢?我们是重任在肩,但是归根结底我们跟你们一样,都在为共同事业效劳。我们只是维护被你们弄得摇摇欲坠的东西、维护没有我们就会分崩离析的东西。我们并不是你们的敌人,绝对不是,我们对你们说:一往无前,不断进步,甚至可以破坏,即破坏一切旧的、需要改造的东西;但是我们对你们也要做一定的限制,必要时把你们限制在必要的范围内,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挽救你们,以免你们自己害了自己,因为没有我们,你们就会把俄国弄得摇摇欲坠,把俄国弄得不像样子,而我们的任务就在于关心它有一个体面的外表。你们要看清,我们和你们是彼此离不开的,你们离不开我们,我们也离不开你们。在英国,辉格党和托利党也是彼此离不开的。好吧:我们是托利党,你们是辉格党,我就是这么理解的。”

安德烈·安东诺维奇甚至越说越慷慨激昂。还是从彼得堡上学的时候起,他就爱发表一些高深的自由主义言论,而现在主要是没有人偷听。彼得·斯捷潘诺维奇默默地听着他的高谈阔论,并且摆出一副似乎非同一般的严肃神态。这就挑逗得这位爱发表演说的主儿更来劲了。

“您知道吗,我是‘一省之长’,”他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继续说道,“您知道吗,我因为要做的事太多了,结果什么事也做不成,可是另一方面,我也可以同样正确地说,我在这里无事可做。全部秘密就在于这里的一切都取决于政府的观点。比如说,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或者说为了平息民愤,即使政府改制共和,而另一方面,与此平行,又加强了省长的权力,于是我们这些当省长的就会把共和国一口吞掉;何止是共和国:我们将吞掉一切,想吞掉什么就吞掉什么;我起码感到我将乐此不疲……总之,如果政府来电要我发挥activité dévorante,我就会遵命发挥activité dévorante。我在这里曾经直言不讳地说:‘诸位,要使省里的一切机关保持平衡和兴旺发达,就必须做到一点:加强省长权力。’要知道,必须让所有这些机关(无论是地方自治机关,还是司法机关)过一种所谓双重的生活,即一方面让它们存在(我同意这是必须的),嗯,可是另一方面又必须让它们不存在。一切都看政府是什么观点了。一旦心血来潮,这些机关就会突然变得非常必需,而且立刻就会在我这里变得应有尽有。一旦这种必要性过去了,那它们就会销声匿迹,准也找不着。我就是这样来理解activité dévortante的,而且不加强省长权力,就不会有activité dévorante。我现在是跟您关起门来说这话的。要知道,我已经向彼得堡打了报告,必须在省长官邸的大门口设立特别岗哨。我正在等候京城批复。”

“您必须有两名岗哨。”彼得·斯捷潘诺维奇说。

“干吗要两名呢?”冯·连布克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

“为了对您肃然起敬,也许一名太少。非得两名不可。”

安德烈·安东诺维奇撇了撇嘴。

“您……天知道您有多么放肆,彼得·斯捷潘诺维奇。您利用我的善良来挖苦我,你在扮演一名bourru bienfaisant……”

“随您怎么说都可以,”彼得·斯捷潘诺维奇嘀咕道,“你们毕竟在给我们铺路,并为我们的成功做准备。”

“请问‘我们’是什么人?您说的成功又指什么?”冯·连布克诧异地注视着他,但是没有得到回答。

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听了他关于这次谈话的汇报后很不满意。

“但是我总不能,”冯·连布克为自己辩护道,“对你的大红人打官腔吧,而且又是关起门来说话……我可能说漏了嘴……由于心好。”

“你的心也太好了嘛。我不知道你还收藏了传单,劳驾,给我看看。”

“但是……但是给他借走了,就看一天。”

“您居然又借给他了!”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非常生气,“您也太没脑子了嘛!”

“我马上派人去把它要回来。”

“他不会还给你的。”

“我硬要他还!”冯·连布克火了,甚至从座位上跳起来。“他是什么玩意儿,干吗要怕他,我是干什么的,难道就治不了他?”

“您先坐下来消消气,”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阻止他道,“我先回答您的第一个问题:他给我的印象很好,很有能力,有时候说话也很有头脑。卡尔马津诺夫告诉我,他几乎到处都有关系,认识不少显贵,对京城里的青年也有非常大的影响。如果我能通过他把这帮年轻人都吸引过来,让他们聚集在我周围,那我就能使他们免于自我毁灭,给他们的功名利禄之心指出一条新路。他对我全心全意,十分忠诚,什么事都听我的。”

“但是要知道,您对他们好,鬼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名堂来。当然,这是一种想法……”冯·连布克含糊其辞地为自己辩解道,“但是……但是您瞧,我听说,在××县出现了什么传单。”

“但是,要知道,这谣言还在夏天的时候就有了,传单呀,假钞票呀,什么名堂没有,然而直到现在一张也没弄来。谁告诉您的?”

“我是听冯·布卢姆说的。”

“啊呀,您就饶了我吧,别对我提您的布卢姆啦,永远也不许您提他。”

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一下子火了,甚至气得大约一分钟说不了话。冯·布卢姆是省长办公厅的一名官员,平时她最恨他了。关于这点,我们下文再谈。

“劳驾,关于韦尔霍文斯基的事,你就放心吧,”她结束谈话道,“如果他参加了什么调皮捣蛋的事,他就不会跟你和跟这里的所有人都这么说话了。爱夸夸其谈的人并不危险,我甚至敢这么说,万一出了什么事,通过他,我头一个就可以打听到一切。他狂热地、狂热地忠实于我。”

在我们还没有讲下面要讲的故事之前,我要指出一点,如果不是尤利娅·米哈伊洛芙娜的自以为是和贪图虚荣,那么这帮坏小子在我们这里干下的种种坏事也许压根儿就不会发生。这里发生的许多事都应该由她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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