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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挥金逢杰士 若虚解梦识天机(2)



  房玄龄博古通今,长于文艺,非百里之才,殆游夏之选欤。公子宜使之兴学校,迪教化,范人民。区区太原之地,未足以限其学焉。公子珍重,珍重!

  公子见了此书,执弟子之礼以事玄龄。玄龄被德感恩,夙夜勤劳以酬公子,惟恐负李靖之托。

  再说魏征与尉迟恭行了十几日,到了太原,谒见唐公,唐公优礼以待。退回寓所,世民同房玄龄接踵而至,各道相慕之意。原来李靖早已使人通信于公子,故公子思之甚阔。魏征即出李靖荐书,公子与玄龄同目观之,略云:

  魏征、尉迟恭,才堪将相,公子宜以国士待之,以收民望。是嘱。

  公子看书毕,谓尉、征曰:“李靖,智士也。今观此书,二人之名实,定然不虚,愿教我以正,使弟茅塞顿开,万勿以愚拙见弃。”魏征曰:“吾二人慕公子之盛德,故不远千里而来。公子收为门下客,足矣。李靖之言,毋乃已甚乎?”正说话之间,唐公差人送酒席至,于是四人共坐畅饮。正是:

  君臣际会日,龙虎交吟时。

  四人饮至三更方止,公子与玄龄辞去。次日清晨,公子即来问安。自此尉迟恭佐公子治军旅,魏征佐公子亲教训,玄龄佐公子兴学校,太原之治日新。唐室之基,由来有渐矣。

  一日,公子问于玄龄曰:“经济之道,备于圣教,其道可得闻欤!”玄龄曰:“教之斯为经,非刑正之所能及也;富之斯为济,非推解之所能致也。教,乾道也。富,坤道也。富、教不可以偏废,犹天地之不可以闭塞也。夫民以食为天,若衣食不给,转于沟壑,逃于四方,教将焉施?是富先于教,经后于济也。农桑不失其时,五谷咸登于室,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必训以亲上死长之道,使之敦五轮,勤五教,能者爵之,不能者劝之,佚者督之,不服者罚之,国有不治者鲜矣!记曰:天不爱其道,地不爱其宝,和气之所招致也。人不爱其情,教化之所施及也。非经济之道得,而能若是乎?”公子曰:“经后于济,不曰济经,而日经济,何也!”玄龄曰:“兵食可去,而信不可无。经之道,又大于济也。”公子起而谢曰:“善哉,吾子之言也。”

  一日,公了问于魏征曰:“古人治国,动言经济,其道奚若?”魏征曰:“修己以敬,经也。修己以安人,以安百姓,济也。”公子曰:“修己以敬,必如何而为敬之至?修己以安百姓,必如何而为安之至?”征对曰:“正心诚意,便是敬,格物致知,敬之至也。齐家治国,便是安人。平天下,安之至也。”公子问曰:“三代而后,知此道者为谁?”征对曰:“光武推赤心于人腹,庶乎近焉。修己以敬以安人,岂外于一心哉。”公子拜而谢曰:“大哉,吾子之言也。”

  次日,询于尉迟恭曰:“古称经济之道尚矣,必如何而为经济?”恭对曰:“上致君为经,下泽民为济。必也,使吾君为尧舜之君。《书》曰:‘元首明哉,肌肱良哉。’故无为而天下之治,使吾民为尧舜之民。思天下有饥者、溺者,犹己饥之、溺之也。《书》曰‘一人元良,万邦以贞。’非经济之道而何哉?”公子拜而谢曰:“贤哉,吾子之言也。”退而书三子之言于座右。

  却说山东历城县有一壮士,姓秦名琼,字叔宝,年二十余岁。不理生业,豪侠好义,乃陈朝大将军秦彝之子。先在历城县充一名捕盗快班头目,兖州节度使唐璧闻其名而招之。见他武艺超群,补他一名旗牌官。时值越王寿诞,唐璧备了一幅厚礼,送往越府贺寿。西席幕宾褚遂良曰:“晚生家居长安乡中,归宁之意甚切。今往越府贺寿,若使晚生一往,实为两便。”唐璧道:“如此甚妙,须得一人为辅。”褚遂良曰:“只用秦琼一人足矣。”唐璧大喜,即命叔宝保褚遂良而行。

  行至河南汜水地界,在道旁歇息。忽听林中锣响,数十个喽罗抢出。秦琼见了,飞身上马,手抡双锏,大声喝道:“山东秦叔宝在此!”那贼头听了,跳下马来说道:“兄长何故来此?”秦琼见了,也下马道:“贤弟奈何流落在此?”那人泣道:“自历城荒旱,老母饿死,小弟乞食来此,遇之一般无赖于,推我为头目,在此偷生过日。”秦琼道:“你命众人散去,随我长安一游。”那人大喜,即喝散众人,同叔宝来见褚遂良。叔宝道:“此人是我同乡兄弟,天性至孝,武艺超群,姓程名知节,弟愿带他作伴,回来引见唐大人,将我旗牌官让与他做。”褚遂良道:“纵你要让他做,若唐大人不肯,与众将又不服,尔将奈何?”秦琼道:“军门选将,在武艺上考试,观兖州军门诸将,无人是程贤弟敌手。”褚送良不得已,方许同行。夜来投店,秦琼命程知节另宿一店,以安遂良之心。

  同行数日,将近洛阳,在山塘茅店歇息。问及洛阳,尚有七十里之遥。见对门草屋一间,一老妇年近七十,坐在门首,贫状堪怜。门上有对联一幅,端楷甚工。联云:

  贫穷千古恨,富贵一时难。

  褚遂良看了,谓叔宝曰:“贫而无怨难,斯人殆贫而怨者也。”叔宝曰:“生无以为养,殆无以为礼,仲由发哀贫之叹。丧欲速贫,有若知非圣人之语。太平之世,年丰岁谂,盗贼不兴,虽贫可以不怨。若身处极窘,老者啼饥,少者号寒,加以年荒盗起,百谋不遂,先生此时,能无怨乎?吾观‘千古恨’三字,有无限感叹:‘一时难’三字,寓无穷幽思。况知富贵之难求,则必能循理安命。此人必贫而隐者也。”遂良点头受教,乃问店主道:“对门老母有子否?”店家道:“有一子。”遂良道:“作何生理?”店家道:“此贱人也,何劳客官下问。此人姓长孙,名无忌,年有三十余岁,日以钓鱼为业。地方官保他孝廉,他百般不肯应召。有官不做,甘于受苦,岂非贱人乎?”店家说罢,将眼睛一睫,嘴一歪,说道:“那不是这贱人来了。”遂良急抬头看时,见一大汉,身长六尺,圆头阔肩,坦腹而来。手持竹竿,系二尾青鱼。老母见了,笑而迎曰:“今日回来甚早。”大汉道:“恐我母亲受饥,得鱼即当回也。”遂挽老母进草堂去了。遂良命店主引程知节持钱一串去,把二尾青鱼买来下酒。长孙无忌道:“远客思饮,本当以二鱼奉送,无奈把米无存,只留百钱足矣。”知节道:“此出我先生之意,你只管收下无防。”无忌道:“吾不知尔先生为谁,若强我留过分之钱,则吾不卖矣。”店家道:“我店中这个客人,怜你贫苦,你就收下了罢。”无忌道:“先礼后财,虽千金吾亦受之;先财后礼,虽锱铢吾不敢取也。”知节只得将余钱持见褚遂良,细言如此如此。遂良与叔宝具衣冠同去拜见,相见礼毕,各通名姓。遂良见无忌宏词博辩,暗暗称奇。所谈者皆济世匡民之略,愈觉欢喜。店家来报曰:“酒熟矣。”遂良邀无忌同饮,无忌亦不推辞。酒席间,问遂良等何往?遂良以实告。无忌曰:“越王府中我有一个心慕之友,虽未会面,却时时注念。奈老母在堂,不敢远去,死等可代我再三致意。”遂良道:“其人为谁?”无忌曰:“此人姓李,名靖。”遂良道:“吾居长安,知其人也。先盗越王之妓,后献越王以马,其人品如是,兄何慕之切也?”无忌道:“当日李靖盗妓而越王不追,后来献马而越王不拒,其人品必有可观。自古英雄依附权门者,其意有三便:一者接见高士,收取豪杰;二者区画天下形势,诸侯强弱,点点在心;三者家贫不能具书,依权门始得旷观史书、历代名言,可以观今鉴古。吾观李靖去而复来,非一则二,非二则三也。”遂良大悟道:“吾等不及先生远矣!”遂下席而拜。于是与叔宝、知节共四人,结为兄弟。次日,进良谓无忌曰:“弟有公事在身,不敢久停。”出白银十两为赠,叔宝解带头金钩为赠,程知节脱锦袍为赠。临行嘱曰:“弟等此去,大约一月即来,再与先生盘桓罢。”无忌相送一程,珍重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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