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故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奶奶家住农村，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朴素。但因为平时缺少娱乐，村里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们最常谈论的人叫吴博远，是个长相一般，不爱说话，却刻苦耐劳的汉子。在他二十岁那年，父母因意外相继去世。不久，他就离开了小村庄，说是去城市打工了。再回来时，已经是三年后。还带回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可爱极了。他说这是他的女儿，但谁又能相信，长得这么好看的孩子会是他的。如果说是母亲长得好看的缘故，那更不可能。没人相信这个老实巴交又没什么大才能的憨厚汉子，会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吴博远的性格倔强，没人信就不解释，自己过自己的，也不多说。大家自讨无趣，也就不再议论。

 

　　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在乡下，吃的没城市好，穿的没城市新鲜，可小姑娘长得却越来越好看。

 

　　已经消失一阵的风言风语，有天被挑了个头，再次掀起。有人说这孩子是吴博远捡来的，他人好，看孩子可怜就抱回家养；有人说这孩子是吴博远相好的，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欺负吴博远老实，硬把孩子塞给他。

 

　　大家在自己的幻想中，为吴博远唏嘘不已。而他本人仍是淡淡的，不解释也不争论。

 

　　小姑娘十五岁那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同龄的女孩没有谁比她更好看。大家都为吴博远高兴，有这么个好姑娘，彩礼肯定少不了。有的家境殷实的，更是早早看好小姑娘，就等她长大些，娶回家做儿媳。

 

　　直到有一天，两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些想法。

 

　　这天，村子里来了一对夫妇。在这个偏远落后的小村庄，两人显得格格不入。男子年纪稍大些，但一身的西装革履，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有钱人。而女的，大家很熟悉，因为那张脸和他们看了十几年的小姑娘的脸，实在太像了。

 

　　大家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什么，果不其然，那对夫妇是来接小姑娘离开的。

 

　　小姑娘最后还是走了，有人说是吴博远逼着小姑娘走的，为此还打了她一巴掌。

 

　　离开那天，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来送小姑娘，却唯独不见吴博远。小姑娘哭着离开了这个养育她十多年的小村庄。

 

　　随着小姑娘的离开，村民们又开始新一轮的讨论，内容同样是围绕吴博远。

 

　　但这次，大家都默契地不当着他的面乱说些什么。因为自从小姑娘离开后，他变得更加沉默。不到四十岁的年龄，脸上却布满皱纹，头发也参差地添了许多的白发。人们经过他家时，总能看见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外衣，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抽着旱烟，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人说，这件衣服是小姑娘给他做的。

 

　　几年后，吴博远在家中突然去世。等到人们发现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在收拾遗物时，有人发现一个陈旧的笔记本。里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些文字，显然写下这些的不是小孩子，就是没读过几年书的人。字里行间，还原了整个故事。

 

　　二十多年前，吴博远随同乡的小伙子一起到城里找活做，很快，他就找到一份在老板家做伙计的工作。自然的，看到了老板的女儿——那年十七岁的余晓曼。而后来，他喜欢上了这个恬静美丽的女孩。但性格的沉闷，自卑的心理，让他没办法表达这份喜欢。只是偶尔会在她出现时偷看一眼，或是老板让她干活的时候，悄悄帮着干完。在余家做工的这一年里，他几乎没对这个女孩说过话，以至余晓曼对他的印象一直很模糊。

 

　　后来，吴博远家中突出意外，只好辞工回家。等到他再去寻找余晓曼时，得到的消息是她已经嫁人了。伤心之余，吴博远只希望她能过得好，自己的这份喜欢留着慢慢回味吧，等到以后儿孙满堂时，说不定会讲给孩子们听。但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得知余晓曼过得并不幸福，夫家虽然富足，但丈夫却对她非打即骂。吴博远偷偷地看着，替她担心难过，却始终跨不出那一步，没有勇气去争取幸福。

 

　　余晓曼怀孕了，生了一个女孩，夫家是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因此对她更加不好。终于有一天，余晓曼受不了，和丈夫离了婚，抛下女儿走了。夫家气愤之余，怎会对这个嗷嗷待哺的小姑娘好。只是随便请了个奶妈带着。一次，小姑娘的父亲在喝醉酒下，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差点让这个年幼的孩子丧命。吴博远得知后，毫不犹豫地把孩子偷抱走，带回小村庄，慢慢地抚养。而余晓曼走后没多久就再婚生子，她对大女儿的内疚和思念之情一直萦绕在心头。虽然试图寻找过大女儿的下落，但始终未果。直到孩子十五岁那年，余晓曼找到了他们，并要求把小姑娘带走。如果不是因为女儿，她早就忘了这个曾在她家做过工的男子。她不懂，为什么这个男子会帮助她照顾孩子。那天，自始至终，一直和吴博远谈论孩子事宜的，都是她的丈夫。而她呢，只是在旁边听着，偶尔偷看下院子里的女儿。在余晓曼的感情世界里，他显然不是男主角，只能称得上甲乙丙丁。要不是因为女儿，两人一定不会有什么交集……

 

　　故事就写到这里，村民感慨吴博远不幸的一生。大家凑钱将他下葬，并把那个笔记本烧了。从此，关于吴博远的一切，只出现在村民们茶余饭后，给孩子们讲故事时才会提起。

 

　　长大后，我问奶奶：“吴博远这么做，会后悔吗？”

 

　　奶奶说：“不知道，也许吧，谁又能知道这个憨子的想法。”

 

　　我笑着倒在奶奶的怀里，心里想着：如果吴博远知道奶奶年轻时曾喜欢过他，那他一定会后悔。怎么说当年的奶奶，也是十里八村一朵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