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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潜太苍(2)(2)



    老和尚自幼从佛,七岁练功,练的是“童子功”,由于一辈子童身,功力极是可观。

    却是眼前这个中年瘦高汉子,功力更不含糊。

    行家出手,剃刀过首。

    虽是不着形相的轻轻一触,老和尚亦是肚里有数,单掌直竖,颂了声:“阿弥陀佛一——”冲着当前留有黑须瘦高汉子微微一笑,便自定下了身子。随即向着桌上的那幅字看去。

    鹅黄色的宣纸上,落着四个大字:

    “涤我忧心”。

    没有上款,下款四个小字,却是“听蝉阁主”,字迹虽不甚工整,却有气势。

    老和尚又是一声佛号,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老衲拜受了,”老和尚银眉频眨,抬头看向青年笑道:“这听蝉阁主,想是施主的别名雅号了?”

    青年莞尔一笑:“你这么说亦无不可,在你这庙里住,天天听蝉,哪里也懒得动……

    要是没有这点道行还真住不下去,来吧,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坐下聊聊吧!”

    宾主便自在如意太师椅上落座。

    自有一青衣侍者奉上香茗。青年向一旁侍立的叶先生道:“把程先生新给我刻的那方印给盖上,另外把我收的那幅观音大士绣像一并赐给庙里,算是给老和尚的见面礼吧!”

    叶先生应了一声:“是……”便自听差行事。

    近看对方青年,同字脸相,通天鼻梁,双颧高耸,直贯耳根,惜乎眉心低洼,气色不开,有如群山竞耸间的一片盆谷,此一不足终成最大遗憾。

    相术中所谓的“龙飞不振”、“马走玉堂”料是指此而言了。

    再看对方青年,五岳有亭,坐如金钟,面有朝阳,体不露筋,分明极贵之人,黑白瞳子间那一点皎皎神光,不怒自威,分明有慑人之势。

    看到这里,老和尚心里“啊哟!”地叫了一声便自收回目光,不再审看,却是那一颗久寂的心,噗通通为之跳动不已,显然不再安静。

    “施主今番结忧,不知在庙里还有多少耽搁?阿弥陀佛!是不是可以预示行止,也好……”

    “这个……”青年想想,摇头道:“很难说……还说不准儿……”

    “是是……”老和尚缓缓抬起头来,不自觉地与对方青年目光又自交接。

    “怎么,嫌我们住的太久了?还是怎么了?”

    “不不不……施主你多心了!”

    正巧叶先生拿东西进来,聆听之下,站住脚道:“施主这个称呼不好,有失尊重,老师父你还是改称‘先生’吧!”

    青年一笑不言。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老衲遵命,就改称先生吧……阿弥陀佛!”

    青年看着他道:“和尚你今年多大了?”

    “老衲行年七十有六,先生贵庚?”

    “我二十……”一笑不答,反问对方道:“你看呢?”

    老和尚颔首笑道:“也就是二十出头,先生年轻有为……先生你是贵人之相啊!”

    青年看着他说:“这么说你还会看相了?”

    老和尚颂了声:“阿弥陀佛!”却是笑而不答。

    这却引起了青年的兴趣,身子坐正了道:“那就给我好好看看吧,看看我今年的运道怎么样?”

    “先生——”

    一旁的叶先生趋前,微微欠下身子,面作苦笑道:“这……不……”

    青年叹了一声道:“算了!”身子向后一靠,十分气沮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

    一眼看见面前的老和尚,便自住口不说。

    他原是想向老和尚问佛问禅的,却是一刹那间又自兴趣索然。

    想了想,乃自问道:“你这庙里什么时候有庙会?”

    “这个……”老方丈答道:“每年正月十五……还早。”

    青年点点头,索然道:“好像也看不见什么进香的客人!”

    叶先生接腔道:“他这里山太高了,走一趟也累得慌!”

    老方丈说:“对了,是远了点儿……”

    青年看看他道:“我在这里住着无聊,老和尚你看看能有什么乐子没有?”

    “阿弥陀佛!”老方丈怔了一怔,口颂佛号道:“出家人生活就是这样,先生说的‘乐子’不知是些什么?”

    青年道:“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热闹好玩就好!像是唱庙戏,打架摔交什么的都好!”

    老方丈听着不觉“呵呵!”地笑了。

    叶先生脸色尴尬地道:“先生,他们这是庙里,不作兴这一套,只有番僧的喇嘛庙会才有这一套……”

    “喇嘛庙跟这个庙又有些什么不同?一样都是信佛!”

    “啊……分别可大了!”老方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事却要由根本说起,先生若有意问禅,老衲愿从头说起!”

    青年说:“你就说个‘禅’吧,什么叫做‘禅’?”

    老方丈又是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先生见问,这‘禅’吗,本是种无言的空境,话虽如此,却也不是随便说得的,顿禅作略,有如守关,寻常听个‘禅’字,也当河边洗耳,若问及‘佛’,更要漱口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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