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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歌( 第七章)(5)



    “我这次回国,就是来完成桑霞在党里的使命。因为她两年前为了祖国抗战在美国组织募捐,从旧金山回到新加坡的轮船上染上了疾病,在船上去世了。”桑霞的神情变得有些黯然,“桑霞跟我说过,他父亲跟他姑姑几乎断绝来往了,因为她的母亲忍受不了这个姑姑。”

    三伯伯问:“那么,桑霞在你们组织里的使命是什么呢?”

    桑霞抱歉地摇摇头:“对不起,这我连自己的父母都不会告诉的。”

    三伯伯陷入沉默,本来他才应该是主动的人,是掌控局面的人,但是这一切被桑霞完全搅了局,以至于让他忘了所有牌理。

    桑霞把汤盆里的最后一点汤舀进嘴里,然后用面包抹净汤盆,这是吃惯西餐的人才有的行为。

    三伯伯要从乱局抽身了:“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呢?”

    桑霞笑笑:“我知道三伯伯对我很有兴趣。而且,我也知道您不是一个普通人,但您身后到底是什么背景,我还看不出来。”

    “你不怕我告发你?”

    桑霞平静地分析说:“首先,以您的教养,我相信您不会出卖一个信赖您,跟您说真话的晚辈。另外,您和娘娘的感情这么深,而且我看得出,您对娘娘一片真情,您告发了我,在娘娘眼里,全等于告发桑霞,甚至阿沐。娘娘是不会原谅您的。”

    “这么有把握!你不怕另一种结果吗?假如玉琼知道她受了你愚弄,会原谅你吗?”

    桑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相信她会原谅我。”

    “太自负了吧?”三伯伯已经让自己放松,他现在的口吻像是在拉家常。这正是他的智慧,既然暂时无法控制局面,倒不如顺应局面,他喜欢让游戏尽量曲折一些,这样游戏才有意思。

    桑霞继续分析:“娘娘单纯,是因为她太相信直觉了。她依赖这种直觉,事物和世界在她眼里反而简单。她直觉地判断是非、善恶。她会原谅我,但不会原谅一个出卖晚辈的长辈,因为她直觉到这些晚辈的品行端方,无从责备。”

    桑霞对朱玉琼的洞察和总结使三伯伯对她刮目相看,准确,甚至是精确。他的目光甚至带着欣赏之意:“不得不承认,你的见地不俗。”

    桑霞狡黠地冲三伯伯眨了眨眼,那样子看上去像个小狐狸,她居然对同样像是老狐狸的三伯伯谈起了交易:“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回到这里住才最安全。三伯伯对我的打探,就像我们对您的打探一样,不会停止。在相互打探的过程中,我们也许还能互惠,各取所需。”

    三伯伯不动声色地看着桑霞,似乎在琢磨交易的可行性。既然双方已经摊牌,谈话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门铃响起,管妈走到大门。对着窗口的桑霞看到洪望楠从大门外走进王家,神色有些变了,三伯伯观察着她,似乎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

    王多颖仍然专注地弹琴,或者专注地发泄,没有注意到王沐天已经轻轻走进来。王沐天站在姐姐身后,若有所思地听着琴声,眼睛不经意地阅读琴谱,也是不经意地从姐姐肩膀后面伸出手,替她翻谱。

    王多颖这才发现房间有人,跳起来:“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给你翻谱啊。”

    “谁要你翻!进出我的房间这么随便!”

    王沐天像个小无赖:“你也可以随便进出我的房间啊。”

    王多颖气呼呼地坐了下来,说:“谁要进你那个臭烘烘的猪窝!”说着,猛然发现王沐天手里的雪茄,“好啊,还抽雪茄!偷三伯伯的吧?”

    王沐天故作老练地弹弹雪茄:“小霞姐说,你用弹琴发脾气,真的吗?发谁的脾气?”

    这话触到了王多颖的痛处,她脸色沉下来:“你出去!”

    王沐天依旧没心没肺:“老阿弟关心你,你这么不买账?你跟谁生气了?我也听得出,你弹琴弹得像砸东西:咣咣咣,碎了一个盘子!咣咣!一只铁锅飞上了墙……到底生谁的气?”

    门轻轻地被敲响了,王沐天跳起来,打开门,看到洪望楠站在门口,关切地看着王多颖。

    和桑霞谈话已经结束,三伯伯站起身来走出大客厅,朱玉琼从楼上下来:“哦,我下来你就要走啊?”

    三伯伯转身:“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朱玉琼酒已经醒了,说:“打了一会儿瞌睡,现在比早上还清醒!再说,阿颖白天不弹琴,这个工夫穷弹八弹,响得呀,就像在我脑壳里弹一样!”转头看看王多颖关着的房门,“把我闹起来了,她又不弹了!这个孩子……那你就陪我再坐一会儿吧。”

    走进客厅,朱玉琼一眼看到桑霞,不禁惊喜起来:“哎哟,这个丫头回来了!小霞,你在家我们不感觉,你走了,一到晚上,这房子里像空了一半似的!”她转向三伯伯,“不晓得怎么搞的,有她睡在书房里,就给我壮胆呢!”

    三伯伯微笑看着桑霞,刚才两人那股剑拔弩张的劲头完全消失了。

    桑霞关切地看着朱玉琼说:“两天不见,娘娘好像瘦了一点。”

    “我巴不得瘦一点!过去做的那些旗袍,料子多贵啊!现在一件都穿不得了!想改一改给阿颖穿,人家还看不上!”朱玉琼坐下,打量桑霞,“对了,你这两天出去,没带换洗衣服,怎么过的?”

    桑霞看了一眼三伯伯,三伯伯不动声色,现在两人已经有了心照不宣的秘密:“住在饭店里,夜里洗了澡换上浴袍,我就把这条裙子脱下来,洗干净,再用熨斗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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