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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汉纪·汉纪三十一(3)

  王莽庐江连率颍川李宪据郡自守,称淮南王。

  故梁王立之子永诣洛阳;更始封为梁王,都睢阳。

  更始欲令亲近大将徇河北,大司徒赐言:“诸家子独有文叔可用。”硃鲔等以为不可,更始狐疑,赐深劝之。更始乃以刘秀行大司马事,持节北渡河,镇慰州郡。

  以大司徒赐为丞相,令先入关修宗庙、宫室。

  大司马秀至河北,所过郡县,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名。吏民喜悦,争持牛酒迎劳,秀皆不受。南阳邓禹杖策追秀,及于鄴。秀曰:“我得专封拜,生远来,宁欲仕乎?”禹曰:“不愿也。”秀曰:“即如是,何欲为?”禹曰:“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秀笑,因留宿间语。禹进说曰:“今山东未安,赤眉、青犊之属动以万数。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听断,诸将皆庸人屈起,志在财币,争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虑远图,欲尊主安民者也。历观往古圣人之兴,二科而已,天时与人事也。今以天时观之,更始既立而灾变方兴;以人事观之,帝王大业非凡夫所任,分崩离析,形势可见。明公虽建籓辅之功,犹恐无所成立也。况明公素有盛德大功,为天下所向服,军政齐肃,赏罚明信。为今之计,莫如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公而虑,天下不足定也。”秀大悦,因令禹常宿止于中,与定计议。每任使诸将,多访于禹,皆当其才。秀自兄縯之死,每独居辄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处,主簿冯异独叩头宽譬,秀止之曰:“卿勿妄言!”异因进说曰:“更始政乱,百姓无所依戴。夫人久饥渴,易为充饱。今公专命方面,宜分遣官属徇行郡县,宣布惠泽。”秀纳之。骑都尉宋子耿纯谒秀于邯郸,退,见官属将兵法度不与它将同,遂自结纳。

  故赵缪王子林说秀决列人河水以灌赤眉,秀不从;去之真定。林素任侠于赵、魏间。王莽时,长安中有自称成帝子子舆者,莽杀之。邯郸卜者王郎缘是诈称真子舆,云“母故成帝讴者,尝见黄气从上下,遂任身;赵后欲害之,伪易它人子,以故得全。”林等信之,与赵国大豪李育、张参等谋共立郎。会民间传赤眉将渡河,林等因此宣言“赤眉当立刘子舆”,以观众心,百姓多信之。十二月,林等率车骑数百晨入邯郸城,止于王宫,立郎为天子;分遣将帅徇下幽、冀,移檄州郡,赵国以北、辽东以西皆望风响应。

  淮阳王更始二年(甲申,公元二四年)

  春,正月,大司马秀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蓟。

  申屠建、李松自长安迎更始迁都。二月,更始发洛阳。初,三辅豪桀假号诛莽者,人人皆望封侯。申屠建既斩王宪,又扬言“三辅儿大黠,共杀其主。”吏民惶恐,属县屯聚;建等不能下。更始至长安,乃下诏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于是三辅悉平。时长安唯未央宫被焚,其馀宫室、供帐、仓库、官府皆案堵如故,市里不改于旧。更始居长乐宫,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俯首刮席,不敢视。诸将后至者,更始问:“虏掠得几何?”左右侍官皆宫省久吏,惊愕相视。

  李松与棘阳赵萌说更始宜悉王诸功臣;硃鲔争之,以为高祖约,非刘氏不王。更始乃先封诸宗室:祉为定陶王,庆为燕王,歙为元氏王,嘉为汉中王,赐为宛王,信为汝阴王,然后立王匡为泚阳王,王凤为宜城王,硃鲔为胶东王,王常为邓王,申屠建为平氏王,陈牧为阴平王,卫尉大将军张卬为淮阳王,执金吾、大将军廖湛为穰王,尚书胡殷为随王,柱天大将军李通为西平王,五威中郎将李轶为舞阴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襄邑王,骠骑大将军宗佻为颍阴王,尹尊为郾王。唯硃鲔辞不受。乃以鲔为左大司马,宛王赐为前大司马,使与李轶等镇抚关东。又使李通镇荆州,王常行南阳太守事。以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共秉内任。更始纳赵萌女为夫人,故委政于萌,日夜饮宴后庭。群臣欲言事,辄醉不能见,时不得已,乃令侍中坐帷内与语。韩夫人尤嗜酒,每侍饮,见常侍奏事,辄怒曰:“帝方对我饮,正用此时持事来邪!”起,抵破书案。赵萌专权,生杀自恣。郎吏有说萌放纵者,更始怒,拔剑斩之,自是无敢复言。以至群小、膳夫皆滥授官爵,长安为之语曰:“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军师将军李淑上书谏曰:“陛下定业,虽因下江、平林之势,斯盖临时济用,不可施之既安。唯名与器,圣人所重。今加非其人,望其裨益万分,犹缘木求鱼,升山采珠。海内望此,有以窥度汉祚!”更始怒,囚之。诸将在外者皆专行诛赏,各置牧守;州郡交错,不知所从。由是关中离心,四海怨叛。

  更始征隗嚣及其叔父崔、义等,嚣将行,方望以为更始成败未可知,固止之。嚣不听,望以书辞谢而去。嚣等至长安,更始以嚣为右将军,崔、义皆即旧号。

  耿况遣其子弇奉奏诣长安,弇时年二十一。行至宋子,会王郎起,弇从吏孙仓、卫包曰:“刘子舆,成帝正统;舍此不归,远行安之!”弇按剑曰:“子舆弊贼,卒为降虏耳!我至长安,与国家陈渔阳、上谷兵马,归发突骑,以辚乌合之众,如摧枯折腐耳。观公等不识去就,族灭不久也!”仓、包遂亡,降王郎。弇闻大司马秀在卢奴,乃驰北上谒;秀留署长史,与俱北至蓟。王郎移檄购秀十万户,秀令功曹令史颍川王霸至市中募人击王郎,市人皆大笑,举手邪揄之,霸惭懅而反。秀将南归,耿弇曰:“今兵从南方来,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宠,公之邑人;上谷太守,即弇父也。发此两郡控弦万骑,邯郸不足虑也。”秀官属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秀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

  会故广阳王子接起兵蓟中以应郎,城内扰乱,言邯郸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于是秀趣驾而出,至南城门,门已闭。攻之,得出。遂晨夜南驰,不敢入城邑,舍食道傍。至芜蒌亭,时天寒烈,冯异上豆粥。至饶阳,官属皆乏食。秀乃自称邯郸使者,入传舍,传吏方进食,从者饥,争夺之。传吏疑其伪,乃椎鼓数十通,绐言“邯郸将军至”,官属皆失色。秀升车欲驰,既而惧不免,徐还坐,曰:“请邯郸将军入。”久,乃驾去。晨夜兼行,蒙犯霜雪,面皆破裂。

  至下曲阳,传闻王郎兵在后,从者皆恐。至滹沱河,候吏还白“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秀使王霸往视之。霸恐惊众,欲且前,阻水还,即诡曰:“冰坚可度。”官属皆喜。秀笑曰:“候吏果妄语也。”遂前。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王霸护度,未毕数骑而冰解。至南宫,遇大风雨,秀引车入道傍空舍,冯异抱薪,邓禹爇火,秀对灶燎衣,冯异复进麦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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