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不了的木头
时间:2007-01-13 作者:不懂江湖 点击:次
我躲在某个聊天室的角落,看旁人蜂蝶乱舞琴瑟胡拨。在人多时候最沉默,谁看到我的笑容也寂寞? 这个人,是木头。 他说一棵树,是一棵什么树?白杨还是青松? 很老套的搭讪。我不理他。 但他也不再说话。 我要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他,为什么偏要是白杨或者青松? 他竟然没有回答我。我撇撇嘴角,下线。 我早已经过了怀春的年纪。此时的网络,连一夜情都是过了时的玩意儿,谁还去谈爱情? 我来网络,多半是午夜。万籁俱寂,我在幽暗的屏幕前冷眼旁观别人的如梦繁华,然后,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和一些模糊的面孔入睡。已成习惯。 应该说一下。我的网名便叫做一棵树。 我喜欢上网,但不喜欢说话。恰如一棵树,茕然孑立。 第二天的午夜,我再次进入昨天的聊天室。依然沉默。 这次很快有人同我说话,他说,白杨冷傲,青松坚强。我想你无非这两种。 我看这个人,又是木头。 笑笑,对他说,都错,我是一棵翠柳。 他马上说那不可能。 我顿时一惊,的确,我一直自诩坚韧的女子。一个人带着孩子,在一家房产公司做着部门经理。甚至,前不久,卖了房卖了车,自己又投资了一家幼儿园。艰难困苦,常常午夜梦回里一个人枯涩独尝。那时柔弱的泪,不过跌在地板上盛开一朵美丽的花,哪个男人又能有幸亲眼所见亲手拭去?我已成铁石心肠,忘记红尘烟火。 但我故做不屑,口气极度冷漠,我又不认得你,何必做出一副熟悉姿态? 他说,但我认得你,你每天都挂在这里。 原来他注意我很久了。心莫名剧烈的跳了一下。 我打出一个调侃的表情,说,你偷窥我。 他说,我为什么要偷窥呢,现在有谁可以阻止我凝望着你? 我的脸被他直白的话说的热起来,我想大概是红了吧,竟然有隐隐羞涩的感觉。我拿锤子在他头上一砸,说,我可以! 他说,你也不可以! 我气愤,说,你以为你是谁啊? 可笑的是,他竟然一本正经的介绍他自己。 一家规模不小的企业经理。34岁的灿烂年华。一个人来这座城市工作。有一女儿。呵,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教人羡煞。 念及我自己,是不是我们都太倔强,谁也不肯回头,才枉留一世的匆匆? 我想起向秀。 那个疼我爱我给我一个儿子的向秀。 如今,你在何方?是否还会在牡丹开放的时节,为谁吟一句,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燕双飞? 我不禁难过,那一瞬,我想看看这个男人究竟有何种与众不同,会如此平和的向我炫耀他的幸福。我请求加他做QQ好友。他很快通过,并且加我。 我上来第一句嘲笑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得手了? 他打个问号说,我本无所求,得手什么? 我不耐烦,说,我看看你。 他倒听话,马上发视频过来。 说实话,他是面貌清秀的男子,连眉宇间都洋溢着满足。 他问,怎么看不到你? 我说,我没有摄像头。 他说,那我岂不是吃亏了? 我哼一声,随手关掉视频。那个面孔在屏幕上消失的刹那,我分明听到自己的心长长的叹息一声。 我告诉他,我一个人过,给饭店当服务员。简单的生活,如此而已。 然后下线。 后来便常常在网络遇见这个叫做木头的男人。高兴时便搭讪几句,不高兴便不理他。他总是能掌握这个火候,倒让人不觉得讨厌,甚至在空虚时平生些许依恋。 终于有一天,向秀打电话来,他说,万万,我要结婚了。 啊? 我头上平空响了一声炸雷,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我总觉得我们都是小孩子一样一时的赌气,那个肯为我在大雨磅礴的夜晚跑出去买汉堡,那个肯为我在街头蹲下来系鞋带,那个让我在他的臂弯里睡了三年的男人,他就要真的离开我了,永不回头! 我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失声痛哭。 泪水中我看见手机屏幕上一条短信:万万,你是个值得爱的女孩子。 向秀,你带着你所有的温柔,与谁远走? 我开始痛恨我的倔强,我的蛮横。若不是我轻吻了那个男子的额头,若不是那一瞬间偏就让他看见,若不是我懒得和他解释,若不是我自觉窦娥含冤吵着要离婚,若不是在后悔的刹那我就回头是岸,我的向秀,怎会让另外的女子挽上他的臂弯? 其实,那个我初恋的男子就要出国,他流着眼泪对我说,万万,也许我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国度让我唯一想念的,就是你,你,能再给我一个吻吗? 我曾经爱过的男子,我无法拒绝。 上天注定。我又何苦挣扎? 我哭着打开电脑。木头的头像赫然鲜亮。 我对他说,洛水边,我等你。 当我跑出去的时候,我才发觉,此时外面的瓢泼大雨要比我的眼泪凶猛得多。 洛水。 今天,我在这里悼念我过往的幸福。 倘若我淹死在这里。会不会有一位诗人也为我写下流传千载的生花文字? 诗人没有。木头却来了。他打着伞。一言不发的站在我身边。 我扭头看他,竟然没有我想象中的便便大腹。满精致的一个男人。上天待我如何?一个走掉,立刻又来一个。只可惜,这个也是不自由的养花人。 他的伞遮到我头顶,我冷冷的说,我想淋雨。 他马上扔掉伞,大雨毫不留情的打湿了他的衣服。 我说,你何必? 他面无表情的说,你在这里哭,我帮不上你,只好如此。 我有一丝感动,说,借你的怀抱给我哭,可以吗? 他便一把揽过我,任我在他的胸前哭了个天昏地暗风停雨住。 后来,他送我到寓所楼下。我问,上去坐坐? 说出口已是后悔,斯时斯地,明显是一个暧昧的暗示。 但他婉拒,我还有事。随即礼貌告别离去。 很快上网。他说,你是我想象里的女子。长眉细眼。无限风情。 我已平静,只对他说两个字,谢谢。 然后睡下。竟然很快睡着,梦里看见一个女子穿着洁白的婚莎依偎向秀,我笑着祝福她,却无法看清她的脸。 再见木头。竟然是在出差的路上。我差一点认不出他。他笑着说,去哪? 我略一愣,啊,出差。 他说我是木头啊。 我一下笑起来,旅途寂寞,管他有心还是无意。 一路下来,我们已熟悉如朋友。他的家竟然安在我要出差的城市。天,我却自做多情以为他偷窥了我的行程,专为陪我而来。不禁一阵失望。他歪歪头,要不我先请你吃饭来尽地主之谊? 我说不,我才不影响你家团圆之乐。 他盯着我,就我和你。 我有获胜的窃喜,甚至忘记了那一餐都有何美味。 那个夜晚,木头回到了他的城市,却没有回家。 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发,他说,万万,我喜欢你。 我靠在他温暖的胸膛,我说,木头,我喜欢你。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号码的时候分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唔,我有些事耽搁了,明天才回……不要等了,你们吃……明天见。 我如梦方醒。终究,大雁飞倦了的时候要回巢去,梁园虽好,岂是久恋之家? 但他还是吻了我。我们那么热情的纠缠。他的手一路下去,忽然一颤。我便捉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额头有汗珠渗出。我说,木头,你想要吗? 他艰难的咽了口气,忽然闭了眼,从我身上翻了下去,才大口的喘气。 我伏在他赤裸的胸口,拨弄他的**,说,木头,你没有勇气。 是的,其实我也没有勇气。 否则,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我们到底没有**。 午夜深处,我支起脸,看身旁这个男人的。他虽然闭着眼,但我知道他没有睡着。他只是不敢醒来。 第二天我醒来时木头已经离开。 枕边有一张纸条,很遒劲的字,万万,你睡的样子真好看,我喜欢你。 但是木头,我不是一把烈火。或者,你被那夜洛水边的大雨淋湿。 再回到洛阳。我们依旧在午夜的网络上聊天。只不过已随便得多。偶尔有谁邀谁过来,但都如蜻蜓点水,轻轻触及,涟漪未起便已悚然惊觉。 我凝视着木头的头像,他还在闪动,我没有看。良久,我轻轻一点,这个叫做木头的男人,消失在我的网络世界。随着这个头像的湮灭,我告别了那个聊天室。我才想起,我们竟然都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我们从此永诀。 这时,我的QQ有人说话。 他说,我是一支烛火,等你飞蛾来投。我愿为你熄灭了自己,只为成全你投火的一段传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