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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孕(2)


春婵看着胆战心惊,在她喝了七八碗之后不得不拦下道:“小主,别喝了!别喝了!您这样猛喝,这到底是药啊,就是补汤也吃不消这么喝啊!”
嬿婉夺过春婵拦下的药盏,又喝了一碗,恨恨道:“舒妃和本宫一样喝着坐胎药,她都怀上了,为什么本宫还不能怀上!我偏不信!哪怕本宫的恩宠不如她,多喝几碗药也补得上了!”
她话未说完,喉头忽然一涌,喝下的药汤全吐了出来,一口一口呕在衣衫上,滑下浑浊的水迹。
春婵心疼道:“小主,您别这样,太伤自己的身子了!您还年轻,来日方长啊!”
嬿婉痴痴哭道:“来日方长?本宫还有什么来日?恩宠不如旧年,连本宫的额娘都嫌弃本宫生不出孩子!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算是什么!”
春婵吓得赶紧去捂嬿婉的嘴,压低了声音道:“小主小声些,皇后娘娘听见算什么呢!”
嬿婉吓得愣了愣,禁不住泪水横流,捂着唇极力压抑着哭声。她看着春婵替自己擦拭着身上呕吐下来的汤药,忽然手忙脚乱又去抓桌上的汤碗,近乎魔怔地道:“不行,不行!吐了那么多,怎么还有用呢?本宫再喝几碗,得补回来!一定得补回来!”
春婵吓得赶紧跪下劝道:“小主您别这样!这坐胎药也不一定管用。您看舒妃小主不就说么,她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地喝着,忽然就有了!”她凝神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小主,您不觉得奇怪么?当初舒妃小主每次喝每次喝也没怀上,怎么有一顿没一顿的时候就怀上了。难不成她是不喝了才怀上的?或者您不喝这坐胎药了,也能怀上也说不准!”
嬿婉当即翻脸,喝道:“你胡说什么?这药方子给宫里的太医们都看了,都是坐胎助孕的好药!”
春婵迟疑着道:“奴婢也说不上来,宫里的药宫里的药也不好说。小主不如停一停这药,把药渣包起来送出去叫人瞧瞧,看是什么东西!”
嬿婉柳眉竖起,连声音都变了:“你是疑心这药不对?”
春婵忙道:“对与不对,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咱们多个心眼儿吧!谁让舒妃是断断续续喝着药才有孕的呢,奴婢听了心里直犯嘀咕。”
嬿婉被她一说,也有些狐疑起来:“那好。这件事本宫便交给你办,办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春婵磕了个头道:“奴婢不敢求小主的赏,只是替小主安安心罢了。奴婢的姑母就在京中,等回去奴婢就托她去给外头的大夫瞧瞧。这些日子小主先别喝这坐胎药就是了。”
嬿婉沉静片刻:“好!本宫就先不喝了。”
春婵忙道:“是啊。小主总急着想有了身孕可以固宠,其实换过来想想,咱们先争了恩宠再有孩子也不迟啊!左右宫里头的嫔妃一直是舒妃最得宠,如今她有了身孕也好,正好腾出空儿来给小主机会啊!”
嬿婉的神色稍稍恢复过来,她掰着指头,素白手指上的鎏金玛瑙双喜护甲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道流丽的光彩:“宫里的女人里头,皇后、纯贵妃、嘉贵妃、愉妃和婉嫔都已经年过三十,再得宠也不过如此了。年轻的里头也就是舒妃和晋嫔得脸些罢了。舒妃这个时候有孕,倒实在是个好机会。”
春婵笑道:“如此,小主可以宽心了。那么奴婢去端碗黑米牛乳羹来,小主喝了安神睡下吧。”
御驾是在九日后回到宫中的。意欢直如众星捧月一般被送回了储秀宫,而晋嫔亦在来看望意欢时被如懿发觉了她手上那串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镯。嬿婉一时瞧见,便道“眼熟”,晋嫔半是含笑半是得意道:“是皇上赏赐给臣妾的晋封之礼,说是从前慧贤皇贵妃的爱物。”
嬿婉闻言不免有些嫉妒:“慧贤皇贵妃当年多得宠,咱们也是知道些的。瞧皇上多心疼你。”
那东西实在是太眼熟了,如懿看着眼皮微微发跳,一颗心又恨又乱,面上却笑得波澜不惊:“这镯子还是当年在潜邸的时候孝贤皇后赏下的,本宫和慧贤皇贵妃各有一串,如今千回百转,孝贤皇后赏的东西,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家人的手里。”
众人笑了一会儿,便也只是羡慕,围着晋嫔夸赞了几句,便也散了。
这一日陪在如懿身边的恰是进宫当值的惢心,背着人便有些不忍,垂着脸容道:“晋嫔小主年轻轻的,竟这样被蒙在鼓里,若断了一辈子的生育,不也可怜。”
有隐约的怒意浮上眉间,如懿冷下脸道:“你没听见是皇上赏的?慧贤皇贵妃死前是什么都和皇上说了的,皇上既还赏这个,是铁了心不许晋嫔有孕。左右是富察氏作的孽落在了富察氏自己身上,有什么可说的!”
惢心默然点头:“也是!当年孝贤皇后一时错了念头,如今流毒自家,可见做人,真当是要顾着后头的。”
檐下秋风幽幽拂面,寂寞而无声。半晌,如懿缓了心境,徐徐道:“若告诉了晋嫔,反而惹她一辈子伤心,还是不知道的好,只当是自己没福罢了。”
太后得到意欢有孕的消息时正站在廊下逗着一双红嘴绿鹦哥儿,她拈了一支赤金长簪在手,调弄那鸟儿唱出一串嘀呖啼啭,在那明快的清脆声声里且喜且疑:“过了这么些年了,哀家都以为舒妃能恩宠不衰便不错了。皇帝不许她生育,连自作聪明的令嫔都吃了暗亏,怎么如今却突然有了?”
福珈含笑道:“或许皇上宠爱了舒妃这么多年,也放下了心,不忌讳她叶赫那拉氏的出身了。”
太后松了一口气,微微颔首:“这也可能。到底舒妃得宠多年,终究人非草木,皇帝感念她痴心也是有的。”
福珈亦是怜惜:“太后说得是。也难为了舒妃小主一片情深,这些年纵然暗中为太后探知皇上心意,为长公主之事进言,可对皇上也是情真意切。如今求子得子,也真是福报!”
太后停下手中长簪,瞟一眼福珈,淡淡道:“所谓一赏一罚,皆是帝王雨露恩泽。所以生与不生,都是皇帝许给宫中女子的恩典,只能受着罢了。不告诉她明白,有时也比告诉更留了情面。糊涂啊,未必不是福气。何况对咱们来说,舒妃有孕自然多一重安稳,可若一直未孕,也不算坏事。”
福珈幽幽道:“奴婢明白。舒妃对皇上情深,有孕自然是地位更稳,无孕也少了她与皇上之间的羁绊,所以太后一直恍若不知,袖手未理。”
太后不置可否,只道:“对了,舒妃有孕,皇帝是何态度?”
福珈笑道:“皇上说舒妃小主是头胎,叫好生保养着,很是上心呢。”
太后一脸慈祥和悦:“皇帝是这个意思就好。那你也仔细着些,好生照顾舒妃的身子。记着,别太落了痕迹,反而惹皇帝疑心。”
福珈笑容满面答应着:“以后是不能落了痕迹,可眼下有孕,也是该好好儿赏赐的。”
太后笑道:“可不是,人老了多虑便是哀家这样的。那你即刻去小库房寻两株上好的玉珊瑚送去给舒妃安枕。还有,哀家记得上回李朝遣使者来朝时有几株上好的雪参是给哀家的,也挑最好的送去。告诉舒妃好好儿安胎,一切有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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