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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情爱:与爱情无关(2)

  在剧中,时间倒错的生物节律成为一种少数族裔在一个表象的多元文化中心的深处与核心之中、在一个内化的固执己见的主流文化体系之中的弱势、边缘与静默、隔离状况的神经紊乱病症及其仪式化表现。

  在卡通剧《凯文的幻虎世界》(Calvin and Hobbes)的一集中,当Calvin被叫起床的时候,他说:“不!不!不!我还想睡一会!”那天,他在学校困得不行,但是当他被母亲带上楼,按在床上的时候,他又叫嚷到:“现在就睡?我一点都不困”。(引用自维基百科)

  对996群体和学生群体而言,早上不想起床上班/上学,下班/放学后在可怜的自由时段内,又不想“过早”上床睡觉,哪怕久而久之,不论睡眠还是通勤质量都会遭遇滑铁卢,也阻止不了我们冒险的倾向,这同样是我们通过改变作息习惯,对社会现状所做的反应。

  总之,通过睡眠相位后移综合症这一设定,我们不仅看到了少数族裔与主流种族的隔绝,也看到了少数族裔彼此之间的隔绝。

  故事并没有直接试图解决少数与主流的隔绝,它潜在的逻辑是将这一总体情形视为一个难以打破的前提,但试图从更低和更内一个层面抵抗这一情形,方法就是令少数与少数之间因察觉出类似的处境而获得共同的心理结构,形塑一种共同体意识。这少量体现在失恋的女主和她无人陪伴的女老板之间的彼此支持,大量体现在男主与女主的后续情节之中。

  男主和白人女孩相处时的忸怩情态,让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一个难以融入在地的异质存在,他拥有一个和女主同样的黑夜的灵魂。事实上,虽然他们的身体融入了这个社会,但在文化认同和心灵归属的层面上,他们都是纷繁表象下的白夜幽灵。

  最终,是同构的处境所催生的共同体意识,让居于主流之外的孤独无依的人们,彼此吸引,尝试穿透彼此的差异,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并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这也就是为什么男主和女主最终搬进一套属于自己房子,准备营构出一个彼此共同的家。

  男主说,我意识到了每个伴侣都活在各自的现实之中,我想念你的现实,我热爱你的现实。于是,他以双臂支开最大的夹角,去拥抱她。而在女主的童话讲述中,她也付出了同样的行动,去拥抱他。

  他们终于契合了,尽管不到最后看不到结局,但行动、互助和融合本身就是我们能做的全部,不是吗?

  连结与空间

  第五集最重要的道具元素和心理元素都是手机正面那块散射着荧光、跳跃着像素、传送着音波的电子屏幕。它立体地呈现出了(所谓的或暂时的)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的彼此扞格、挤压、撕裂、叠加和交杂。一个典型情景是女主一面应付前方驾驶位上母亲企图的言语干预,一面沉浸于社交媒体上和兴趣伙伴的亲密交流。对她而言,与她相距半米的母亲实则是外在于她的存在,网络才是包裹她的内部。

  但同在一片网络空间,也并不代表同在一个世界。因为网络世界——或者干脆具象地说——电子屏幕表征的是她的精神世界,是她向未知和未来投射期待和自我审视的魔镜。因此母亲通过社媒软件频繁传输而来的信息只要她不在意,就全都成了无意义的符号垃圾。因为母亲是外在于她的精神世界的。

  对社媒达人而言,与你传讯再频繁的人,如果毫无共鸣,彼此也处于信号屏蔽状态。对社媒达人而言,与你物理距离再遥远的人,如果彼此间的信号接收处于全息状态,即便只能远程传讯也可以高保真地传真那份亲密。况且即便你们面对面,你也会乐于在进行现实交流的同时,仍然保持在虚拟世界“交锋”的别样神秘的快感。

  在这里,手机的确是一个重要的交流工具,网络世界的确是一个重要的交流空间,但关键词仍然是“交流”,是交流的是否或有无。一方面手机和互联网可以打通交流,一方面手机和互联网可以屏蔽交流,并且这是一体两面、并存同在的。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女主借由手机和互联网与人打通的同时,就是她借由手机和互联网与母亲阻断的同时。

  但互联网的问题在于目前它真的还只能被视为一个虚拟的存在,它在提供深入交流与紧密连结这一感受回馈的同时,也在阻断我们进行更基本的、原本我们都具备的交流方式,因为它在取消这一我们曾经极为依赖因而广泛存在的交流场景。我们看到,目前互联网所代表的虚拟空间还明显无法收编和容纳亦即同化我们从古至今原本存在(虽有地理范围大小之差)的这一我们称之为现实世界的地理空间,因而我们不可能以虚拟空间代替现实空间,它们只能彼此补充,而虚拟可以取代现实的唯一可能是虚拟同化了现实,亦即虚拟包容了旧的现实,成为了新的现实。然而到那时又会因为技术与认知的滞后,出现新的虚拟与这一新的现实之间的对比与分野,因而最终我们发现,是虚拟被现实吸收和同化了,而不是现实被虚拟包容和收编了。当我们在指称“世界”的时候,我们从来都不是从虚拟而是从实在的角度来指称的,究其缘由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维惯性,并非证实了实在本身有多么实在。

  回到剧情,虽然我们看到了女主通过互联网与自己心仪的对象发生的紧密连结,但相比介入现实,她对互联网近乎失衡的倾斜与投入,也体现出我们对真实世界边界感知的模糊不定,甚至是对真实世界感知能力的存疑,因为我们似乎过分依赖一个我们的肉身并不能置身与穿行因而也无法真正抵达我们所交流对象所在彼岸的另类空间。这说明精神世界弥足可贵,但是肉身能否取缔仍是未知,因为肉身的接触和对照似乎仍然是不可或缺的理解手段。

  女主对互联网失衡的投入,令她排斥掉了身边的亲情,也没能与心仪对象达到全面充分的交流和理解。转变的契机在她搞砸了自己和心仪对象的关系。此时她无法延续之前在虚拟空间上与心仪对象的亲密交流,孤立的她通过社交媒体主动联络了自己的母亲,这一举动可视为她终于认可了母亲也同属于她世界的内部。而随后她与心仪对象的和解,也不再是借由互联网,而是前往对方家中,虽然我们并不能得出这样做的必行性,但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可能恰好印证了我前面所作的论证。我们真的依然需要现实空间,虚拟世界还无法满足我们的交流需求。

  计划与创伤

  第二季的故事是非常贴合时事的,疫情大流行、阿富汗撤军、气候危机大讨论(二、三集均提及格蕾塔·通贝里)都得以体现,甚至成为故事发生的逻辑背景。这是创作关注现实的好现象。

  第六集的男主是一个退役军人,从他的言谈和年龄上看,他是一名驻阿老兵。主导他的语言和行为模式的关键词是“计划”。这个词第一次出现的位置是在叙事开始不久的那次集体野餐活动上,当女主走过来告诉他自己的丈夫和他的妻子出轨的时候。男主不假思索地否定了女主的推测,因为这不合乎他和妻子的计划。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尤其在他稍早也是剧情内第一次出现的战争神游中,我们已经得知他看穿了妻子出轨的事实。可是当剧情推进,当“计划”与神游不断复现,我们渐渐理解他这样看问题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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