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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坐行皆梦梦 无端啼笑尽非非(4)



    蓬莱魔女怔了一怔,她爹爹可惜武林天骄是金国人,这层意思她是懂得的,但为什么跟着又说“也幸亏他是个金人”呢?她怔了一怔之后,随即恍然大悟,“不错,幸亏他是个金人,才减除了爹爹许多烦恼。要不然,他们两个都曾对爹爹有恩,只怕爹爹也难以抉择,不知要把我许配谁了?”思念及此,不觉惘然。

    柳元宗也是若有所思,眼睛望着他的女儿,忽道:“我听得耿照说,华谷涵与檀羽冲在小孤山打了一架,当时你也在场,这是怎么回事?”

    蓬莱魔女粉脸泛起一片红晕,说道:“这是为了一个误会。”柳元宗“哦”了一声道,“什么误会?”蓬莱魔女道:“古月庵的古月禅师被人暗杀,是给人用闭气断脉的功夫致他于死的,华谷涵怀疑这个人是檀羽冲。那晚华谷涵夜探魏良臣的太师府,又发现一个很似檀羽冲的人从太师府出来,因此越发怀疑他了。”

    当下将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父亲。只是隐瞒了他们二人都曾向自己表示过爱意,因而在当晚的言语之中,也都是双方隐含妒意的事情。蓬莱魔女心中明白,这才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误会,他们都以为自己爱上了另一个人。

    柳元宗道:“这倒是华谷涵的不是了。他认错了人,那人是冒充武林天骄的。”

    蓬莱匣女道:“这人是谁?”柳元宗道:“就是你那晚在御花园碰见的那个蒙面人。”

    蓬莱魔女喜道:“果然如我所料,好在爹爹知道其中底细。要不然檀羽冲可就含冤莫白了。这个蒙面人是何等样人物?”

    柳元宗见了女儿如此神情,心里又是暗暗叹了口气,想道:“看来瑶儿对檀羽冲的感情,只怕最少也不在对华谷涵之下。”当下说道:“这人名叫完颜长之,本是金国的御林军统领,后来辞了官职,销声匿迹二十年。”

    蓬莱魔女道:“这却为何?”柳元宗道:“他躲在金宫中苦研穴道铜人的图解与指元篇的内功心法,他是御林军统领,当年网罗天下武学名家,研究这两大武学秘这之事,就是由他主持的。我们每个人分得的都是割裂的断简零篇,只有他抄有全份副本。他现在重出江湖,来到江南,想必是自以为已学成了,所以再出来为本国效力。”

    蓬莱魔女道:“怪不得他会闭穴断脉的功夫,某些武功路数也与檀羽冲相同,原来都是从那两大武学秘籍来的。”

    柳元宗笑道:“可惜他还未学得到家。他以为我早已死了,哪知我还活在世上。那晚他和我交手三招,始知他的所学未足。”

    蓬莱魔女道:“怪不得他那么惊慌,说什么江南已无他立足之地。”柳元宗道:“此人武功深湛,又长智讨,他逃回江北,助金主为虐,终是一个大患。他虽未学得到家,但当世可以制眼他的,恐怕也只有我和你的师父公孙隐二人。还有一个,现在武功不及他,将来可以胜过他的,就是你的师兄公孙奇。”

    蓬莱魔女不觉黯然,说道:“可惜我那师兄也没走上正路。

    唉,只怕将来最大的祸患,还是我这师兄。偏偏他又是我师父独生儿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

    柳元宗道,“半个月前,我在江阴附近的一个小镇曾碰上他,我知道他是公孙隐的儿子,才没下杀手。待这次战事过后,我准备去拜访你的师父,一来谢他这些年养育你的大恩,二来,我想,他儿子这件事也不好再瞒他了……”蓬莱魔女插口道:“我师父性情刚直,若是知道他这些事情,只怕会一掌毙了他。但他只有这个儿子,毙了之后,必将悔恨终身,我、我又觉得不忍。”柳元宗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亲自拜访你师父的原因了。

    我可以劝他废了他儿子的武功,但留下来续他家香火。”蓬莱魔女叹口气道:“也恐怕只有这样,才是两全之策。”

    柳元宗也叹口气道:“可惜我也是来迟一步,误了许多事情。

    例如谷涵与羽冲的事情,我若是早到临安一天,他们就不至于有小孤山上的那一场打斗了。”这两人于他都有恩惠,他耿耿不能忘怀的也就是他们两人失和的事情。

    蓬莱魔女道:“好在如今已是水落石出,上岸之后,你就可以和华谷涵说个一清二楚的。”柳元宗“嗯”了一声,道:“是只好如此了。”心中却在想道:“只怕误会虽可消除,他们两人还是不能和好。”

    他们两父女一席长谈,不知不觉已从白天到了黑夜,李宝禁止人打搅他们,晚饭也是送进房中给他们的。经过了这席长谈,长期来存在蓬菜魔女心中的许多疑团都已得到了解答,许多错综复杂的因果关系,也都理清了来龙去脉,吃过晚饭之后,蓬莱魔女心中有事,便请父亲早些安歇,她独自出甲板上溜达,藉那清冷的海凤,吹散她心中的烦闷,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

    这一晚月色很好,月光下看大海扬波,惊涛骇浪,恰似跃起玉龙,卷起千堆雪,这景象端的是雄奇之极。但蓬莱魔女的心情却是不能平静,涛声入耳,忽地竟仿佛变成了笑做乾坤的狂吟:“弹剑狂歌过蓟州,空抛红豆意悠悠。”一个浪头过后,又似武林天骄的箫声呜咽,吹奏出令她心弦颤抖的古诗:“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高楼自管弦。……”

    蓬莱魔女正自怅怅惘惘,忽见一个白衣女子,倚着船舷,正是珊瑚,面向着她。蓬莱魔女与她情如姐妹,只是上船之后,一直未有机会与她倾诙,此时方始相见,蓬莱魔女瞻她头上牛山濯濯,心中抚然,走过去道:“妹子,你怎的削发为尼啦?”

    珊瑚道:“小姐,请恕我不能服侍你了。我、我烦恼太多,无从解说,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三千烦恼丝付之并州一剪的好。”

    蓬莱魔女心里一片辛酸,颇有同病相倚之感。想道:“珊瑚是逃禅,也是逃情。唉,她与我都是同样的受到情孽牵连之苦。”

    蓬莱魔女轻轻拉着她的手,说道:“妹子,你为了解除烦恼,暂且削了头发也好。我爹爹也是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和尚,如今方始还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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