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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父反体/制的浪漫主义佳作

山河令

  一直以来我对耽美/耽改的印象都不是很好,因为说到此类文化和产业,我们或许可以从直观上得出结论:女性确实崛起了,我们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去搞创作,我们有这样的经济实力去进行消费。但是,暗藏在这种文化之下的显然还是一层异性恋父权统治的底色,既矮化女性,也将“正常人”对酷儿的理解引导去一个更偏的方向,而商人又乐得趁此奶/头乐井喷之际发一笔大财。
 
  那么,为什么我们说身在其中的《山河令》是反父反体/制的,并且有一个浪漫主义内核呢?
 
  首先看角色的设置。周子舒是以舍命逃离天窗出场的,他必须在自己身上钉下钉子以作对自己的惩罚(同时也是一种“一视同仁”),否则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有人会说周子舒的人设立不住,逻辑不自洽,怎么可能前后变化那么大?但其实他的巨大变化正是由他人设的核心非常稳定引起的,那就是他天真,对人间怀有悲悯之心。他创立天窗的基础信念是拯救天下苍生,而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晋王抛给他的,他因而会百分之百奉献自己,去成就这项事业;再到后来遇到温客行和成岭时,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过去十年其实是为虎作伥,而他对他们的信任和爱又自然而然地促使他甘愿为他们奉献。温客行出场即是一个跳脱于正邪体/制之外的存在,不过鬼谷内的生存模式又让他不得不去遵从一种弱肉强食的哲学,但他的内心与这种模式是有强烈对立的(顾湘的存活以及他的反骨是最好的说明),因而他表现出对这种模式的顺从时,我们可以说是一种自我保护,一种应激反应,而温客行对周子舒,我们可以说他始终带一些性的意味,但却没有性的目的。成岭妙在一出场就被灭门,一出场还不认识周子舒就敢帮他挡刀,而相较于五湖盟的各位叔叔伯伯来说,他也是更加信任温周二人的,这样一来,成岭在整个故事发展过程中就是没有体/制的根基的。顾湘和曹蔚宁是清楚明了的正邪双方结合,而他们的结局也说明了体/制(在此语境下,即师父莫怀阳)对人无爱。
 
  另外,我们可以大胆说“一家五口”都处在一种近乎去性别化的状态(此处说明一点,“去”的是父系对于性别刻板的执着,而非否认、抹去自然给他们的生理构造,周子舒的气质也并不是“雌雄同体”),我们看不到创作者对于男子气概的执着,而是在适当的时刻让人物展现出适当的气质(温柔、细腻、懦弱、痛苦、仇恨、犹豫不决、冲动等等),这都是以人为本而冲破性别刻板的表现。“一家五口”之间的相处模式更是打破了父对于“家庭”的定义,他们所组成的家庭中没有性统治,也没有基于世代间统治或是年龄压迫形成的关系。温客行对顾湘或许偶尔会呈现出一种上对下的命令模式,但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温客行进入鬼谷谷主身份的时候,本身就是出于一种对抗体/制的应激反应;周子舒是成岭的师父,但他其实无法对成岭形成一种主客体式的统治和压迫(除因材施教的练功之外,周子舒也多次提及“你替我管管这徒弟”、“那我也管不了了”)。由一家五口发散可以联想到安吉四贤,他们又是一组无比完美的多元化家庭。
 
  本片中的重要地点四季山庄(可以说是周子舒人物的核心)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它依山傍水,有一个几乎处于非父状态的师父秦怀章,还有一个带母系光环的师母(亲近自然和动物,也不搞人类中心主义),秦怀章选择周子舒、周子舒选择成岭,都并非出于一种对血缘和传宗接代式继承的执着,这种传承恰好点出了两位师父对于品质(即孤勇)的看重。最后段鹏举一把火烧掉四季山庄,物质的东西真正一丝不剩,而四季山庄的精神内核却一直都在。
 
  此外,本片中还有几个非常典型的父系角色:晋王、赵敬、莫怀阳和高崇。晋王多与周子舒一起出场,从故事最后他与周子舒的对话里,我们可以很好地观察这两个角色的区别。晋王认为周子舒要走就走,不必在自己身上打下钉子折磨自己(逻辑:自己地位特殊,在大是大非前可以有例外),而周子舒的回复则是他这么做才对得起以前那些白白死去的人;晋王觉得他这样做大事的人,死个把人并不用在意,而且死的还是不值一提的贱民,周子舒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出离愤怒,他立刻提到才22岁的韩英(周子舒是真正爱人的),并且说“为了你的人间正道死了多少人”。整体而言,晋王自认为是强势的一方,自己天然有权力去统治支配其他人(他对周子舒也是如此,后者对他而言是“逆臣之后”,本应该感恩戴德)。赵敬这个人物的核心可以说就是pua,而这种行为模式的基础也是主客体二元论;莫怀阳的存在将体/制具象化了,他代表着一种受到冲击的权威,最后以曹蔚宁师父的形象毁掉了湘宁异于其他人的结合;高崇虽然是正派人士,但他对于体/制的维护可以说不亚于前面三位,而沈慎也说,他是把五湖盟的名誉放在他们兄弟情之上的(即体/制大于爱)。
 
  最后,不可否认的是,这还是一部男性主导的戏,并且对于主角人生和价值观产生重要影响的几乎都是男性;编剧在小说基础上又增添了几位女性角色,但喜丧鬼和艳鬼的命运无一不与失败的异性恋爱情有关,她们与这种失败紧紧纠缠在一起,这是对于女性在父系异性恋之中角色的思考吗?还是又落入了“传统”的圈套?
 
  由剧相关的事件引出的一些思考:
 
  1.周子舒如何成为“老婆”?因为观众觉得他身上的特质是“女性”才应该有的,或者是“妻子”才应该有的,他的特质这么巧就正好落到了父权定义下的“女”和“妻”里,或者雌雄同体里(人们为什么爱说“雌雄同体”?因为父对于“雌”和“雄”的性别气质有一套僵化死板的规定,当这种边界被打破时,父的语言就让人们不得不用上这个词)。观众不能接受他是一个真正破除了父权视角下性别刻板的人,也无法在面对自己喜欢他的情绪时,克服占有的欲望和性缘思路,他们必须用父权的语言和思路去描述这样一个人物。而为什么大家常看到直男观众喊老婆喊那么欢?不存在什么人间扳手,又是一种父系异性恋思路罢了。
 
  2.对于张哲瀚在拍戏前后的变化,或许是一个值得跟进的有趣case,他关于“男子气概”的认识和执着是否有所崩塌?
 
  3.当小初自由地去创作有关女孩的故事时,会有怎样一种呈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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